自从上次拿回照片备份之后， Alex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再带着他的跟班终日游荡在游令仪面前，似乎在学校安分守己，扮演好学生的样子。


    但游令仪还是按照约定，来到他复健的地方。


    Alex看见她时，面露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自己开始复健，语气平平，“你来干什么？照片不是到手了吗？”


    “我说了。一码归一码。照片是照片的事。你的手是另外的事，我应该负责到底。”


    Alex冷哼，“还真是个老实的好学生。”


    他将沉重的器械“哐当”一声放下，转身走到游令仪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下，游令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以后不必来了。你不来就是对我复健最大的帮助。滚！”


    游令仪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至此，这段因一念之差而起的噩梦，终于画上了句号。卸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她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回顾她之前因为一念之差而差点做下的错事，她完全想不起当时做那件事的心路历程。只能说一念成魔。还好，她没有拍到试卷。只是因此引来了Alex，还好现在都解决了。


    她向母亲争取到了去便利店兼职的机会，理由是锻炼口语。尽管瞿英并不赞同，但看在她近期“成绩进步显著”的份上，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Lingyi，你的工作是收银，来，我教你怎么操作。”


    她上一班的同事花了5分钟教她怎么使用收银机，带她练习了几次。


    “这里的纸杯要及时补充。年轻人卖烟酒记得看他们的身份证……”交代了几项注意事项后，就把这里交给了游令仪。


    便利店位于一条繁华的街道的背面。这条街道将帕洛阿尔托分为东西两个区域。


    繁忙的一天就要结束了。游令仪深深吐出一口气，转动着脚踝，试图缓解因为久站而有些僵硬的下肢，等待交班同事的到来。


    就在这时，便利店进来两位客人。游令仪站直，准备迎接今天她最后的客人。


    一位印度裔了一瓶啤酒到收银台，要游令仪拿包烟。语速太快，口音太重。游令仪只好礼貌要求他再说一遍。


    就在两人沟通不畅时，一位醉醺醺的流浪汉进来拿了一包最便宜的泡面。


    流浪汉摇摇晃晃挤走印度人，将泡面摔在收银台上，打断了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嘿！小妞，先……给我……嗝——给我结账。”


    印度人立刻被激怒了。走向前来一把推开流浪汉。


    “你没事吧？是我先来的，你！得排队！”


    “嗝——”


    流浪汉朝印度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嗝。无视他的抱怨。他双手勉强撑在收银台上，上面留下了一些黑污的印记，身体摇摇欲坠。


    印度男人一把推开他，揪住他的衣领，两人开始推搡，嘴上咒骂着对方，还碰倒了架子上的东西。瓶子劈里啪啦掉落在地上，液体蔓延开来，印度人快步走开，流浪汉晃晃悠悠，要倒不倒的样子。


    游令仪刚要开口调解，那个印度男人却突然将怒火转向她，用手指着她，愤怒地咆哮。


    “你就不能动作快点吗？我都说了。我要的是他#的云、斯、顿！Win—ston！！”


    在他一字一顿的怒吼下，游令仪终于听清了他要的烟。


    她强压着心底的情绪，手忙脚乱把烟拿出来，强装镇定地为他们结账。


    在两人离开后，她开始打扫他们留下的残骸。


    尽管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她的错，她仍克制不住的想起一开始听不懂课的恐慌，那种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无力感和恐慌，再次将她淹没。


    她蹲下捡起地上掉落的面包，眼泪却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滚落。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游令仪赶紧低头转身，用衣袖胡乱抹去眼泪。然而，来人并没有挑选商品，而是熟门熟路拿了扫把过来，开始清理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来。”游令仪抬头婉拒，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


    “兰登。”


    “你好。新同事。”他试图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些缓解气氛的俏皮话。


    游令仪站起来，理理衣服，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你也来这工作？你还挺忙的。”


    兰登没有搭话，只是迅速打扫好地面，按照流程开始报损。


    “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可以回去了。”兰登从电脑抬头，视线扫过她微红的眼角，抿嘴，开口试图安慰，“服务业就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客人。”


    游令仪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面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她无法轻易开口述说自己的困难。


    “再说，你用你的第二语言已经做得很好了。”


    “回去吧。注意安全。”


    说完，兰登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回到家里。


    游令仪做完作业，躺在床上，用锤子敲打自己酸痛的小腿和手臂。


    她在复盘自己的工作。虽然她在学校有上语言课程，课程上老师的课加上提前预习的课件，她都能听个到差不差。就是生活英语，她一着急听力就像失去了功能，还是得多练。


    找谁呢？Julia还要上她爸安排的各种课程，根本抽不出空余时间。方非……她课外活动可太多了，聊到一半就会约她出去玩。


    至于其他人，因为Alex的关系，都和她不怎么亲近。


    还有一个人，兰登！给多少钱合适呢？先问问吧。


    她在四人群里找到兰登然后私聊他。


    【你好。如果有一份兼职的机会，你想要吗？】


    他在上夜班，并没有及时回复。过了一个小时，他先是发来一个问号。


    【你不会又被威胁了吧？】


    【没！怎么可能。就是我想找一个口语陪练。】


    【……你能找到更好的。】


    游令仪下巴抵在手机上方，斟酌用词。


    【不，我是想找一个生活口语老师。】


    那边又消失了。


    她附上报酬和时间表。


    【我想一周两次，一次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至于报酬，一个小时50-100美元。可以吗？】


    游令仪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明天还要上课，她只好先睡觉。


    那边兰登接待完晚上的客人，收拾好东西，慢悠悠晃荡回家。看见Maria和妹妹Noemi睡在一起。他轻轻阖上门。


    回到房间。洗漱完坐在床上，看见游令仪的信息，他放大她发过来的时间表，忍不住挑眉。排得满满当当，和他的兼职有得一拼。


    他随意敲下回复，多一份收入他不排斥。


    【行。】


    还把时间表上他有空的时间圈出来发过去。随后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游令仪看见他回复的信息，正开心着。打开图片发现他只圈出来三个时间段，天爷啊，两人重合的空闲时间也太少了。


    第二天是周末，游令仪补完课之后，他们正好有一段空闲时间重合。


    游令仪补完课之后没有在路上逗留，拒绝了方非去吃意大利菜的邀约，急速回家，三步作两步飞奔回房间。


    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打开手机界面，她还在剧烈喘息。好在只迟到了两分钟。


    游令仪瘫坐在地毯上，从床上抽出一个靠枕垫在腰下面。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她点击通话邀请。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听筒传来呼呼风声，还夹杂着兰登的喘息声。


    “你在运动吗？”


    兰登轻笑，“如果走路算运动的话。对，我在运动。”


    “那，老师，我们今天上什么内容？”


    片刻的沉默。


    游令仪以为他没有备课，刚想打破沉默，兰登低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播出来。


    “放轻松点。这不是上课，只是闲聊而已。”


    游令仪点头，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他们在通话，有急忙说好。


    两人简单聊几句之后，兰登很丝滑地将对话引向今天的主题。


    “排球……是挺适合你的。你四肢修长。”兰登总结道。


    “那你呢？”游令仪以为他会说篮球，毕竟之前“相撞”的时候，他就在打篮球。


    又是片刻的沉默。呼呼的风声一直在听筒里狂舞，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明显。


    “我……我喜欢……”片刻安静后听筒那边传来一些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途又出现声音憋闷在狭小空间里发出的声音，但是很快又清晰了。


    “我喜欢钓鱼。”


    游令仪觉得大概也不是很清晰。


    轮到她沉默了。


    兰登再次轻笑，“怎么？看起来很不像吗？”


    “也不是。就是很难想象你坐在小凳子上，等鱼上钩的场景。不过你气质倒是蛮符合的，很沉稳。”


    那边传来兰登和其他人打招呼的声音。游令仪放下手机查看时间，惊讶时间的流逝。


    “你要开始工作了吗？时间正好也到了，那我先挂了。”


    兰登说完好却没有直接切断通话，一直到游令仪主动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