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历史小测的成绩出来，一个刺眼的“B-”映入眼帘，不是很好的成绩。游令仪心沉了一下，有些丧气，指尖微微发凉，拿起卷子仔细检查，发现一些低级错误。她深吸一口气，拿出错题本准备趁着上课前订正。


    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在游令仪上方，遮挡住几乎所有的光线，空气瞬间凝结。Alex和他的两个形影不离的跟班，像一堵移动的墙，包围了她的课桌。随后，教室里识时务的人拉着同伴走出教室，更多的是漠不关心，做着自己的事的人，还有人偷偷举起手机拍下照片，随时在自己的八卦网上更新，为校园八卦网提供最新的素材。


    游令仪知道他们私底下在讨论什么，甚至看过那篇匿名帖子。他们在打赌，赌她这个亚裔女孩是否会像其他女孩一样屈服。她的身份和面孔，似乎成了某种催化剂，在暗处不怀好意的观望比以往都更要肆无忌惮。他们似乎在期待新人新反应，来刺激他们忙碌枯燥的学习生活。


    “唰”地一声，Alex猝不及防地抽走她桌上的卷子。游令仪正在书写的笔尖猛地一划，在卷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Alex看着那个B-的分数笑出声，“哈哈哈，这就是我们‘中国娃娃’的实力吗？那天考试前不是还在复习？”


    其中一个跟班附和道：“哦！就是那本密密麻麻全是笔记的资料。”


    另一个跟班嗤笑道：“和我水平差不多嘛。”


    Alex收起笑容，身体前倾，不怀好意地看着游令仪，她低垂着头，他想要看她更多反应，激烈的、愤怒的，像上次那样收集证据告他，他就很喜欢。那张脸才生动，那样的反应才能激起他心底的斗志。不像现在，死气沉沉。


    看来她需要新的刺激。


    Alex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却恶意满满，“看来，你只有靠肮脏的手段才能获得好成绩。怎么？最近没得手吗？”


    游令仪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窒，面色因缺氧和愤怒瞬间涨红。她猛地抬头盯着他，不同于以往的镇静，眼神是前所未有、肉眼可见的慌张。


    Alex满意地勾起唇角，带着一丝玩味。


    游令仪垂眸，在慌乱中看到文具袋上那个歪歪扭扭、四不像的的挂件，是妹妹昭昭给她做的。她蹂躏着文具袋一角，逐渐镇定下来。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她不想再活在害怕被发现的恐慌里，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做过，她只是……做了一次错误的决定而已。那是一个愚蠢的错误。


    再次对视，游令仪已经恢复往日的淡定。


    “带着证据在这里等我。”游令仪同样附在他耳边说，手里还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


    Alex唇角微笑愈发明显，把纸条随意揣进兜里，试卷往桌上一丢。吹着口哨转身，示意跟班出门，去寻找新的乐子。


    游令仪忽视周围或是明目张胆的视线，或是小心翼翼地窥看。她深呼吸，调整好心情，整理好试卷，埋首拿出物理课需要的东西。


    放学后，游令仪快速收拾好书包，打车前往她早已考察好的地点，那里有一个废弃篮球场，附近有个破败的仓库，没有监控，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解决这件事。


    游令仪来到仓库后门前，仓库前方有一群人正在打篮球。


    她轻轻推开生锈的门，合页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门内，一股混合着尘土、铁锈、和霉变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空旷，光线昏暗，只有几扇窗户透进几缕昏沉的落日光线，照亮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巨大的、空置的货架森然排列，上面堆放着破损的、被遗弃的体育器材——各种网线断裂的拍子、扭曲的鞍马架、瘪气的的篮球等，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


    她小心查看仓库的情况。她放下书包，前往事先勘察好的地方，等待她的猎物。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臂铁钳般箍住她的身体。头顶传来Alex吊儿郎当的声音，“想偷袭我？嗯？”


    Alex的气息包围着游令仪，她心中一惊，出师不利，有些慌乱。但立刻就开始有技巧的挣脱。可是Alex是冰球队主力，身体力量完全不是游令仪可以撼动的，她的一切技巧对他来说如同挠痒。


    Alex轻松就把游令仪转过来，双手反剪放到她身后，用一只手就牢牢控制住她两只手腕，新奇地打量着她因挣扎而泛红的脸，“哟，还会点柔术呢？来来来，给你五分钟，看你能不能挣脱我。如果挣脱掉，可以满足你一个要。也许……就是你最想要的那个。”他语气轻佻，自信地看着她。


    游令仪不相信Alex说的话，但仍然想试一试。她停止无谓的挣扎，积蓄着力气，静待时机，冷静地观察着环境。Alex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干脆押着她，仍然用一只手禁锢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像导游似的在废弃的货架间慢悠悠走着。


    “这种地方我比你熟，我一来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就是不知道你居然还会柔术。练得不错，可惜你的对手是我。”Alex嗤笑，踢了一脚旁边的铁筐，里面装满破旧排球，接着上下打量游令仪，下定论，“排球……你手长脚长，还挺适合你的，有空可以教你。”


    就在经过一个堆放着很多杂物的架子的转角处，游令仪突然发力，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踹他的脚，Alex一时不备，被她的爆发力带得一个趔趄，手上的钳制有所松动。


    就是现在！


    然而，她的挣扎撞到了他们左手边的架子。就在架子倒塌的一瞬间，Alex反应极快，松开桎梏游令仪的手，下意识抬手撑住架子。巨大的重量让他闷哼一声，手臂肌肉剧烈颤抖。


    几乎同时，右边的架子也因震动摇摇欲坠。


    “小心后面！”游令仪惊呼。


    Alex侧目，用余光观察架子，硬生生用背撑住倒下的架子，又是一声沉重的撞击和齿间溢出的压抑的闷哼。手臂颤抖更加剧烈。他现在是稳定的人肉支架，承受着两个方向的重量，游令仪恰好被他护在安全区。可他们也没办法轻易行动，左手边的架子后面还有几个架子，右手边倒是只有这一个，只要把它推倒，两人就能脱困了。


    游令仪刚要伸手帮忙推开他身后的架子，在碰到架子的一瞬间，手却转变方向，摸向他的裤兜。


    Alex挑眉，“现在吗？好狂野啊！是不是只有我看过你这一面？”


    游令仪翻个白眼，掏出他的手机，放在他面前，解开手机后，直接打开相册，快速翻到那张照片，点击删除，并清空了“最近删除”。


    落在她心底长达半年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用力把他身后的架子推倒。架子倒在地上，生锈的零件散落在地。


    游令仪一秒也不敢停留，转身跑到仓库后门。推开门之前，她往后看。


    只见Alex稳定住架子后，用力甩着麻木的右臂，右手按着左肩，然而，他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盯着逃跑的游令仪。两人眼神骤然对上，游令仪心底一颤，如蛇一般鬼魅的眼神，一旦被盯上，就会长久地纠缠上你，直到它死去。


    游令仪猛地推开门，冲向傍晚，微凉的风轻抚她，心脏在胸腔擂鼓般震动，她的心情从未如此放松。


    就在转角的位置，游令仪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堵温热的“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向后倒去，惊呼声中，她匆忙用手掌撑地。


    “嘶——好痛。”游令仪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看去。


    被她撞到的男人也猝不及防，但下盘极稳，只是晃了晃。他身穿黑色无袖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饱满，呈现出运动后充血的蓬勃力量感，汗珠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微微反光。


    这人看着精瘦，肌肉还挺硬。游令仪在心里吐槽。


    男人立刻蹲下，扶起游令仪，声音急切，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沙哑，“没事吧？需要带你去包扎吗？”


    他手掌宽大，直接分明，带着薄茧，有些粗糙。


    游令仪抽回受伤的手，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没事，谢谢。我可以回家处理。”她语速飞快，甚至不敢多看对方一眼，捂着受伤的手，低着头匆匆绕过他，几乎是跑着离开。


    他跟随她的视线望过去，空无一人。


    跑出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几个男生的声音和篮球拍地的“砰砰”声。


    “兰登！干嘛呢？撞到人了？”


    “没事吧？哇，那女孩跑得好快！”


    “还打不打了？再来一场啊！”


    那个叫兰登的男人似乎回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吹散，听不真切。


    回到家，游令仪久违地泡了个澡，在水里滴几滴依兰依兰精油，点开饶舌音乐。半个小时后，她坐在梳妆台上，处理右手的伤口，还好只是擦伤，消毒之后上点药就可以了。


    她轻快地哼歌，给自己上药，这时电脑传来嘀嘀嘀的新邮件提示音。


    “谁啊？这么晚了。”游令仪嘟囔着，拿着药膏，赤脚走到电脑前。


    点开邮件，没有标题，只有一张照片。


    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突然想起Alex的眼神，她的心被莫名紧攫。


    网速有点慢，照片一点点加载，照片显示三分之一，露出照片的主人公时，游令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药膏跌落在地毯上。


    游令仪呼吸急促，仿佛再次回到傍晚的场景。她伸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右手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渗出丝丝血迹，和着药膏黏在扶手上，她也没有反应，只是自虐般看着照片一点点显现。


    那是一张清晰的、没有构图的偷拍照。


    地点是学校的教师办公室。时间是上学期的一次数学小考前。


    照片里的游令仪正拿着手机拍桌上的电脑。


    游令仪死死咬住自己的右手，只有伤痛才能让她感知到自己。她缩在椅子上，抱着大腿看着那张照片，过了一会，她把头埋在大腿，发出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