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塔利亚在几秒种后做出了回答：


    “这太不礼貌了，陛下。这是我们两个的隐私。”


    “谢谢提醒，我忘记了——请原谅，我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和别人闲聊。我总是很难把握话题的尺度。”


    “没关系，陛下。其实，主要是我不能侵犯拜尔雷德将军的隐私。如果您想问的只关乎我的隐私，我倒是很乐意讲出来。哈哈，我不是很在乎维护我自己的隐私。”


    “能看出来。”皇帝说，但他没有开始询问只关乎卡尔·塔利亚的那些事。他开始吃饭。


    卡尔也拿起餐具。然而没吃几口，他听见皇帝问他：“您接受我的邀请一起吃午饭只是因为您想和我讲您自己吗？您对我的事不好奇吗？”


    “……我当然好奇啦，您可是皇帝。但正因为您是皇帝，我不能随意发问——”


    “我很乐意给你讲讲。你想听吗？”


    “……想听的，陛下。”


    “你看过那篇最近沸沸扬扬的报道了吗？波尔坦星群星时报的特稿，关于拜尔雷德将军不为人知的故事。”


    “刷到过片段，没通读过，陛下。”


    “里面提到，我小时候，和我的前皇储姐姐，皇帝父亲，总是其乐融融。”皇帝的眼神渐渐飘忽起来，“的确其乐融融。只要她在，这个皇宫里的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变得非常不一样。但她不可能总是在。时不时的，她离开皇宫……现在想想，也许是去和你约会了？”


    “哈哈……不是的，陛下。就算没了那些身份和责任，她当时是个学生，有很多课程要完成。我也是。我们没时间悠闲地约会。”


    “总之她走了。本来她要来吃午餐的，但是没来。但是我不知道。我还是像前一天似的来到餐厅。我坐在这里——”皇帝指了卡尔对面的位置，“而这里——”他接着指指自己的位置，“坐着皇帝，我父亲。我等她来，以为自己还能又一次和她共进午餐。然而只有皇帝，我父亲。我只好开始和他单独共进午餐——不，不该说是单独。当时我们周围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塔利亚女士。皇帝让塔利亚女士给我倒饮料。现在想想——她那副表情和那种眼神，是可怜我啊。但是，她什么都没对我说。


    “皇帝在饮料里放了点东西。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了，喝了很多，因为它很甜。小孩对甜的东西毫无抵抗力。我在地上干咳，呕血，开始窒息。皇帝没有立刻施救，或者让别人施救。皇帝教育我说：不要总是自己从房间里跑出来。


    “然后皇帝走了。你母亲指挥剩下的人给我做急救。唉，塔利亚女士真是太可怜我了，到今天，也总是可怜我。不过可怜归可怜，她是不会违抗皇帝的。”


    皇帝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桌子下面的通讯器。


    “我正在和卡尔·塔利亚博士共进午餐。”


    “……听说了，陛下。”


    “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这不符合规定，陛下。”


    “别管规定了。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活着见面的机会。你过来吧。”


    一段略显漫长的寂静。


    “好的，陛下。”宫廷总管回答。


    *


    皇帝把预定派去德里西的学者团队的首席科学家带进皇宫，下午他没被放出来，晚上他也没被放出来。第二天皇帝通知正在负责这些事务的帝国官员们：他觉得这个人应该被换掉。


    他的理由是，卡尔·塔利亚博士，能看出来，是个非常纯粹的热爱学术的科学家。太纯粹的科学家，字典里没有忠诚，只有真理，不适合被派到敌国。


    自然，相关人员立刻开始和皇帝积极沟通。他们摆出卡尔·塔利亚博士的家世，列举他的家族树往上所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先祖。没有一个是叛徒，连旧人类都很少。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塔利亚·华尔加女士的儿子呀！


    塔利亚·华尔加女士是已故的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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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公主的至交好友，虽然没在政府系统里担任过什么要职，但她和艾琳娜公主一样，是一位杰出的机甲驾驶员，为帝国多次出征。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时代，那两颗璀璨的天才之星太过耀眼，她一定会声名赫赫。


    在帝国被德里西的新型武器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刻，她本来已经退役。然而，她没有任何犹豫响应了皇帝的号召复役，重新走进训练场，坐进驾驶舱。有人说她是出于对艾琳娜公主深厚的情谊，也有人说她是出于帝国贵族对皇帝忠诚的追随，还有人说，她就是出于她的信念，帝国战士的信念。


    当时，帝国根本没有找出拦截德里西那种前所未有的精神系武器的办法，每场战役结束，参战的驾驶员有一半死亡，另一半则留下了顽固的精神创伤，无法流畅进行神经接驳——意味着他们的驾驶员生涯结束了。


    皇帝征召退役的驾驶员重新上战场，是让他们去承受这种残酷的死伤，保有帝国的有生力量。


    皇帝没有对他的实际意图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他号召——更年长的人应该为更年轻的人做出牺牲，拦截敌人前进的步伐，为科研团队争取时间。当然，复役是自愿的。如果人数不够，那只能拿现役人员顶上。当然，那些现役的年轻人也是自愿的。他们之所以愿意，是因为他们像艾琳娜公主一样，不愿屈服。


    帝国不会束手就擒，无所作为地任由德里西的舰队长驱直入，重占他们的伊甸园。直到这片星海最后一个以帝国公民的身份为荣的人死绝，直到这片星海最后一个愿意用生命守住我们的传承的人消失——帝国才会停止呼吸。


    塔利亚女士比较幸运，是活下来的人。在医院完成那些没有太大帮助的实验性疗法后，也许是因为欣赏她的品质，皇帝任命她成为了新的宫廷总管。


    最终，帝国的科研团队没有找到办法防御那种新型武器的办法，也没有找到治疗这种神经接驳障碍的办法。是帝国无所不能的皇帝，在和德里西的谈判中成功让德里西和帝国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