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可是每天都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这个访客一边上楼，一边和给他带路的人快活地闲谈，“能不能活到出国，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为我守口如瓶了——”


    “你以前整天把你是将军初恋这事挂在嘴上，”领路人说，“我看这条命早被你自己扔出去了……”


    “哎呀，都说了要保密——保密！——我可不想当下一个莫名其妙猝死的人！”他语气上好像有了一点焦灼，可那嬉皮笑脸的表情让人看出来，他一点都没把这种风险当回事。他接下来也是笑着问她的：“我听说，赵叔叔的葬礼你参加了？什么样啊！”


    “默认模板的样。”她回答。


    “啊……那墓碑呢？也是默认模板吗？”


    “默认模板。连照片和墓志铭都没填。如果你想去看，地址和编号我回头发给你。”


    “默认模板的话，倒没那么想看……不过默认模板，也和赵叔叔挺搭的……”


    “打个商量——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叫他赵叔叔？”


    他再次嬉皮笑脸起来。


    “不行啊——你是成年后认识的，叫哥你自在，我是从小认识的——我心目中的天选父亲，赵叔叔！叫他哥，有违我对他神圣的感情——”


    “这么想认他当爸，这么多年你也没和他联系过啊。”


    “这谁敢联系呀……知道他干过什么……提都不敢再提了……葬礼上没人做个墓前演讲吗？”


    “一不小心就把保密信息讲出去了，谁爱讲？”


    “哪那么敏感啊！赵叔叔的人生又不是只有工作。”


    “当时参加葬礼的人和他的交集只有工作。缺的就是你这个只会管他叫叔叔的亲友。你上去给大家讲讲生活中的你赵叔，赵哥的葬礼就圆满了。”


    “嘿嘿嘿……要是我在，我肯定上去讲……倒时差，睡得死沉，看到消息，已经赶不上了。倒头接着睡了。”


    “你去了也不好解释。别人都是战友，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是什么？你怎么和他现在的同事编？”


    “就照实说呗——我妈，他老同学，我，他看着长大的。可惜我工作忙啊，没时间拜访我赵叔啊，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你父母可都还活着呢。”


    “也说不好啊。我好久没收到我妈的消息了……诶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被咱们现在这位陛下刀了呀？”


    “我确信宫廷总管目前活着，工作着。将军就在里面等你，你可以进去了。”


    他没有立刻进去，叉着腰，在门前站着。


    他开口，语气突然变得有点正经，仿佛这里就是墓碑前：“我对赵叔叔印象最深的事是，他教我说脏话，然后嘱咐我千万别叫我妈听见。他说，他当初教——他的另一个同学，说脏话，被我妈知道了，好一顿教训。”


    “……艾琳娜公主会说脏话，是赵哥教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只是她说脏话路上的启蒙人，就像他也是我的启蒙人。我们后来练就如此放浪不羁的妙语连珠，还是靠我们自己在这方面兴趣浓厚，天资卓著，勇于探索，勤学苦练。”


    她翻了个白眼。


    “我替塔利亚女士和她的丈夫觉得悲哀，”她说，“他们那么文质彬彬的人，怎么会生出了个你？”


    “他俩也经常这么想……要不赵叔叔怎么会是我心目中的天选父亲呢？”他露齿一笑，放下手，总算显得不那么流里流气了。


    他开门进去。这是一个会议室，此刻很空，只有主座上坐着一个人。在他进来前，她没有看任何终端，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


    “好久不见啊，尼珂。”他打招呼，接着没有特意等对方回应，径直走到会议桌的末尾坐下，打开这个位置上的触控屏，开始操作系统。


    “赵鸣鸣死了。”


    “是，听说了。”他拉出键盘，手指在上面疯狂打起来。过了一会他说：“我妈也真是惨，老朋友老同学，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中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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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这个班，把所有老师算在内也除了她死绝了……嗯，希望我能继承她的幸运，做传奇耐杀王！”


    对方笑了一声。


    “那可说不好。留在本国都这么危险，更别提去国外了。”


    他停止指令输入，把键盘推回去，抬头望向她，笑得更灿烂了。


    “科学家嘛，都是疯子。为了突破人类已知的极限，甘冒任何风险。即使是死。”


    他站起来，把触控屏上的画面拖到空气里，用手指摆弄这个全息投影。他专注地、热烈地、满怀爱意地盯着这些内容。


    “我已经迫不及待……奔赴实地，亲眼见证……陛下的留学团带回的报告里，那些神秘的玩意和它们神秘的技术……”


    “是人。可以交流的，具有人形的。很难把他们当成东西。”


    “已发现的外星人不都这样吗？都是人形，有思想感情，和我们可以生下后代，后代也具备有统计学意义的生殖能力……好像我们是被更统一的手播洒在不同星球上的种子……多么令人着迷的谜团啊……议会真的对暴力征服新外星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没有。皇帝目前也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很有兴趣做可恶侵略者，但是现实嘛，就是这样……把标本固定住，才能随心所欲，无法无天，想拨开哪就拨开哪，想试验啥就试验啥……一次比一次更深、更透、更一览无余，直到彻底地……哎呀，快把我自己给说硬了……好了。”


    他把手一挥，停在他眼前的全息投影被复制了一份，滑进会议桌中心，放大。


    主坐上的人点了一下自己这里的触控板，一个缩小的投影也浮现在她近旁。每一个数字，每一块文段，每一片图像，都不会遗漏。


    卡尔·塔利亚把右手放在左胸前，对她微微欠身聊表敬意。


    “那么我现在开始给您阐释我和我的团队的研究规划和预期目标，请您不吝赐教，拜尔雷德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