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作品:《即使夜莺会因此死去

    “去问问你的总长官,”他说,“她知道我的预约。”


    “这个……勋爵先生,拜尔雷德将军从不接受媒体采访……”


    “去问你的部门总长官。”他说。


    守卫对着他的眼神,犹豫几秒,打开通讯器。一番沟通后,守卫对这个记者说:“请稍等,长官说要去请示拜尔雷德将军。”


    对方点点头,像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大约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守卫收到了回复。


    “拜尔雷德将军现在不在家,”守卫转述说,“但她允许您在花园里等她。”


    “好的,”访客说,“我等。”


    他被引进去,走过前庭,穿过大厅,来到后院的花园。这里没有花了,只有草,仅仅经过简单修剪让它们不至于过于杂乱。


    当然也没有椅子。他站着。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了,阳光越来越烈。虽然皇宫所在的这个城市总是维持着四季宜人的温度,但适合于室内温度的常服并不适合这个季节的正午室外。越接近中午,花园的温度越高。汗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流淌下去,滴到正装外套上。


    中午十二点,吃午饭的时间到了。他已经等待了六个多小时,中间没有任何人过来。


    下午三点半,有人走进花园,但并不是拜尔雷德将军。


    “赵哥,”这个人递过来一瓶能量饮料,“补液吗?”


    “不用。”他说。


    来人却一弯腰,还是把那瓶饮料放在他脚边。


    “要是等累了,想走了,随时都可以走……”


    “我不会走。”


    “将军只说让您在这等着,没说一定会见您……要是真见着了,没准更完蛋……您不应该回来。”


    “我知道。”


    对方仍然没有离开,望着他,欲言又止良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以前一直觉得您是个挺不错的上司……我不想看您就这么死掉……”


    “没关系。”他说,“我想死前见将军一面。”


    对方幽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太阳继续偏移,从日中来到午后,又迫近西边。傍晚的红霞染上天幕。


    一辆悬浮车从后门驶入,停在花园外。花园里这具仿若雕塑般凝固的人动了——他转过来,对上她的眼睛。


    她向他走过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进外套下面,掏出一把枪。她一边走近他,一边拨开保险。到他面前时,她把蓄势待发的枪口顶着他的额头。


    “也许你忘了我那时候说的话,我提醒一下你:下一次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她说,“赵鸣鸣,说吧,你的遗言是什么?”


    “我担心您的处境。”他说,“请让我回来吧,殿下。我什么代价都愿意——”


    她突然扣动了扳机。


    原来手枪没有充能,是空枪。


    她对他笑了一下,把这毫无杀伤力的装饰品收回去。


    “无聊。”她说,“滚吧。”


    他向她跪下来。


    “请让我回来,”他说,“让我用这条命来弥补您的失去。您知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为什么是今天?”


    “……我一直在关注所有流通的消息。我认为……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我知道您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看我的信,所以……我亲自来找您——”


    “我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是今天。”


    太阳正在沉落。


    她弯下腰,拍拍他的脸,下手很重,让那皮肤上出现了痕迹。


    “嫉妒。”她说。


    “……我担心您。”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嫉妒。永远也释怀不了。嗯?”


    “……皇帝喜欢您。您的父亲就是被皇帝的喜欢害惨了,被困在皇帝身边,困到发疯。我担心您重蹈覆辙——”


    那只手突然重重打了下来。他被打得偏过头去。


    但是她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脸上仍然挂着浅淡的笑容。


    “我还不至于无能到那种地步,被一个年轻的皇帝玩弄于鼓掌,鸣鸣。”


    “……您母亲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她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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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他,只想报复他,折磨他,可实际上……迷恋他迷恋得不可自拔……你父亲越折磨她,她越——爱他!——执着地想要把他击落!让他做她的俘虏!——就像——你对皇帝一样!”


    他做好了再挨一耳光的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有扇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他。


    ……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还真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她对他说,“鸣鸣,你一直告诉我,我父亲在给你们当教官时利用职务便利折磨你们这些学员,折磨我的母亲,发泄他对她父亲的怨恨——那你自己呢?是不是其实在这种折磨里,像你叙述里的我母亲那样,越被折磨就越被吸引,深深迷恋上他的人,是你?”


    闻言,这个跪着的人露出了一个人在经历耻辱时所能做出的最愤怒的表情。


    “你知道我没有!”他几乎是低吼着吐出这句话。接着,他愣住了。


    他仓惶地对她道歉:“对不起……殿下——”


    她失笑。她突然勾住他的下巴,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如果不是她勾着他的下巴,他一定会低下头去,不敢继续再看着她。


    “……我知道……什么都无法弥补……”他对她说,“但是——请让我——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我愿意为您去死,殿下!”


    “赵鸣鸣,我和我母亲就那么像吗?”


    他不说话。


    她低笑起来。


    “你愿意为她去死,但你恨不得亲自杀了他。可是,他们一起死了。每天看着作为他们的孩子的我,你那么恨——”


    “我没有——尼珂——”


    “——每天看着他那和他有一双一模一样眼睛的兄弟,幸福的、什么都拥有的我爸爸,你更恨。你替他去执行了暗杀。”


    他咬着牙。


    “我——”他说,“我——尼珂——但我——不恨你——我希望……我希望你可以——做皇储,做皇帝——”


    “我不希望。”她说,松开他,重新直起腰,“多么可悲,鸣鸣。你连一直陪她上战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