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提取的关键物质带来了希望，却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如何稳定保存这种天然形成的能量？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落下的雪，效果是否一致？这些都需要海量的样本对比验证。


    会议室里的空气绷得很紧，像是拉满的弓弦。希望是有的，但压力也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药方里缺失的另一味核心药材，劳教授团队结合新线索，提出了一个让宋昕意想不到的猜想。


    “我们怀疑，是正面的情绪能量。”纪霖站在屏幕前，语气比平时更沉稳几分。她调出数据对比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标注。


    官方仔细梳理了境外秘书和校内那个男生的所有资料，发现这两人除了都意外吞食过积雪外，还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在接触诡异并出现轻微不适后，他们都曾陷入某种极度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兴奋状态。


    即便这状态源自于他们要做的坏事。


    胡婧怡站在纪霖身侧，适时接过话头：“我们观察了所有志愿患者的病程记录。那些本身性格乐观，或者在接受治疗时怀抱强烈希望的患者，在使用含有雪水成分的试验药物后，轻症初期患者基本都能痊愈。”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在宋昕身上。


    “而情绪低落心态消极的患者，虽然也有效果，但恢复速度明显慢得多。对于那些已经进入假愈期的中度患者，如果心态积极，病情能稳定下来；如果消极，效果就微乎其微。”


    因此，团队高度怀疑，第二味缺失的药材，很可能就是某种形式的正面情绪能量。不是虚无缥缈的祝福，是真实存在能对疫病产生实质影响的精神力量。


    猜想听起来合理，但问题随之变得无比棘手。


    该怎么把这种纯粹唯心，存在于精神层面的情绪能量，实质性地加入到物质化的药方里。


    总不能要收集人们的笑声和希望，像提取草药汁液一样装进试管。


    宋昕安静地听着，兜帽下的眉头微微蹙起。官方的分析逻辑清晰，证据链也似乎能连上，但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东西，轮廓能看清，细节却模糊成一团。有个关键的点就在眼前晃，可伸手去抓，又总是差那么一点。


    直到她准备离开基地，那道灵光也没能清晰地闪现出来。


    临走前，胡婧怡和纪霖互相看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胡婧怡身后便跟着几位工作人员，推来了两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包装风格各异的箱子。


    “这是上次雪原任务后，几个参与国的支援小队辗转托我们送来的谢礼。”胡婧怡解释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他们都坚持要表达对‘心’小姐和‘光’小姐的感谢。我们统一做了安全检查，确保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宋昕看着那两个被填得满满的箱子，一时有些怔住。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而且明显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包装纸的材质、捆扎的方式、甚至上面贴着的标签文字都不一样。


    给「心」的箱子更大些，拆开包装后，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透着生活气息。有一套触手柔软厚实的北欧风羊毛毯，织法独特，旁边放着同款手套和围巾，卡片上手写着一行字：【愿温暖常伴】。有几大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来自不同国家，巧克力、曲奇、果脯，看上去就很美味。还有一个密封很好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浓稠的天然百花蜂蜜，标签上用三种语言细心地标注了产地和食用建议。


    给「光」的箱子稍小，但里面的物品别具匠心。一套质感极佳的纯白运动装备，设计简约，标签显示来自以精密制造闻名的国度。一个造型古朴的香薰灯，配着几小瓶植物精油，说明上写着这些精油采自世界北部地区的特定花期。还有一整套高品质的绘画工具，颜料、画笔、速写本，附言写着【或许能用来记录沿途的光影】。


    这些礼物五花八门，带着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没有昂贵到夸张，却都实用、贴心，透着真诚的感激与细心。它们没有厚此薄彼，只是依据「心」与「光」可能展现出的不同特质，送上了各自认为最合适的心意。


    宋昕看着这些来自远方的沉甸甸的包裹，沉默了好一会。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轻轻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小心地将两个箱子搬到了她指定的用于传送的角落。


    回到寂静的小阁楼，宋昕看着地上并排摆放的两个箱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蹲下身，拂过羊毛毯柔软的绒面。毯子织得很密，颜色是温暖的灰调，像是冬日傍晚天空将暗未暗时的颜色。她又拿起那罐蜂蜜，对着灯光看了看。琥珀色的蜜液在玻璃罐里缓慢流动，里面悬浮着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花粉颗粒。


    最后她摸了摸速写本的封面。纸张的质感很好，并非光滑得反光的，而是带着细微纹理，摸上去有真实的触感。


    原来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人记住了那份援手，并且用这种朴实又温暖的方式，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阁楼外，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是有人把碎钻撒在了深蓝色的丝绒布上。远处传来隐约的车流声，混着冬夜里特有的清冽的冷风刮过的声音。


    宋昕把礼物仔细整理好，存放在阁楼相对干燥不会被风吹到的角落。然后她转身走到阁楼中央稍微宽敞些的地方。这片区域的地板被她用魔力简单加固过，算是她的练习区。


    今天要练习的是神明提到的用于模糊他人记忆和认知的小魔法。


    这魔法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好在宋昕之前已经学过那个降低存在感的魔法，算是有了基础。新魔法的核心在于将自身魔力极细微地扩散出去，形成一层薄薄的作用于他人认知层面的‘膜’。难点在于维持这种扩散的稳定和自然。


    不能太过刻意，否则反而引人怀疑；也不能太微弱，否则没有效果。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魔力从体内缓缓流出，不是战斗时那种澎湃的涌动，而像溪水渗入土壤般，一丝丝一缕缕地向周围空间蔓延。起初还好，但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精神上的疲惫感就开始涌现。这种精细操控对专注度的要求极高，稍一分神，魔力的扩散就会不均匀，出现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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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依旧咬着牙坚持。


    大约练习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咕噜叫了几声，魔力如潮水般退回体内，她才松了劲，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拿起手机点了份常吃的外卖，又在阁楼里待了一会，等外卖送到后，才带着吃的回学校宿舍。


    推开宿舍门时，里面正热闹。


    林晓和田悦挤在一张桌子前，两人正在双排打游戏。田悦激动得手舞足蹈：“草里有人！诶！看我丝血反杀！”


    钟雨涵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戴着耳机看视频，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拉着什么。


    “宋昕回来啦～”田悦眼尖，立刻从游戏里分神看过来，“快来快来，正好赶上好事～”


    “什么好事？”宋昕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


    “我下午看直播，中了个福袋。”田悦眼睛亮晶晶的，“一块钱买四杯奶茶！我就买了，刚好咱们四个一人一杯。不过口味是固定的，改不了，就等你回来一起挑啦。”


    她从桌子底下拎出个纸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杯奶茶。包装很精致，像是和某个漫画的联名款，瓶身上印着银色的水波纹，波纹间绽放着栩栩如生的百合花图案。


    宋昕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


    她感叹着田悦的好运气，接过递来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味道很特别，清甜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植物香气，莫名有点像黄瓜的气味，但更柔和些。


    “这味道好神奇。”林晓也喝了一口，咂咂嘴，“像黄瓜汁加牛奶。”


    “联名款嘛，总得搞点特别的。”田悦倒是接受良好，“我觉得还不错，清爽。”


    宋昕又喝了一口。


    银色……水波纹……百合花……黄瓜般的口感……


    记忆突然被拽回到某个下午。在阁楼里，神明递给她一盘精致美丽的水。银色的器皿上荡漾着水波，水面上浮着晶莹的百合花瓣。她吃花瓣的时候，也是这种清爽的近似黄瓜的口感。


    当时神明给她水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关于疫病的解药。


    宋昕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


    那天两人确实在谈论药方的事。神明突然跳到了晚饭的话题，然后毫无预兆地给了她那一盘装饰着花瓣的水。


    当时还没太注意，只觉得是神明偶尔兴起的恶趣味逗她的举动。可现在，雪水被证实是药方的关键之一，而当时那盘水……


    神明从一开始，就在用看似随意的方式，给她提示。


    宋昕猛地放下奶茶，掏出手机在小程序上立刻了联系官方，询问他们有没有将雪水与百合进行试验。


    消息发出去时，她的心跳得有点快。如果她的直觉没错，如果当时那杯水真的是一种暗示，那么第二味药材，恐怕不只是正面情绪能量那么简单。


    而作为联络人的胡婧怡，她回复来得比平时慢些许。


    宋昕盯着屏幕，看着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好几次，最后弹出来的却是一句让她疑惑的话:


    “心小姐指的是哪种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