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积重难返,无能为力

作品:《埋尸变强,我一人屠国

    赵正是个聪明人,若不够聪明,光凭一腔正气,早不知死在哪条阴沟里了。


    老汉那句“偏僻得很”和“趁着还能走”,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警告和潜台词。


    这镇子恐怕已经不受官府控制了,甚至对官府的人抱有强烈的敌意,留下来或有性命之忧。


    那老汉也点到为止,再多说,恐怕就要被邻里乡亲戳脊梁骨,骂他吃里扒外了。


    他不再看赵正,而是叼着烟袋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家院子,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留下了赵正一人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赵正的脊梁骨爬升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那些原本只是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此刻在他感知中,似乎都变得锐利而危险了起来。


    他牵着缰绳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了起来。


    自己何苦来哉?


    孤身一人,违抗上命,追查一个连县令都明令禁止再查的旧案?


    为一个本就在狱中欺压良善、罪有应得的节级王魁,将自己置于这等不明不白的险地…值得吗?


    万一真折在这里,谁会记得他?谁会为他鸣不平?


    或许现在掉头就走,才是明智之举。回县衙,敷衍了事,继续做自己那个格格不入却又无人在意的异类捕快…


    一股疲惫和无力感涌了上来,混杂着被孤立的寒意,让他的意志产生了些许动摇。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


    下一刹那,一股称得上偏执的激昂情绪便猛地顶了上来,将那丝动摇冲得粉碎!


    不!


    绝不能这么想!


    如果连自己都开始计较利害,开始权衡值不值得,开始畏惧危险而退缩…


    那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得和衙门里那些尸位素餐、只知盘剥百姓的同僚一模一样!


    今日可以因为王魁罪有应得而对王魁被私刑杀害视而不见,明日就可以对更明显的罪恶视若无睹,后天就能心安理得地收受黑钱…


    底线就是这样一步步被蚕食掉的!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赵正,绝不能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牵着马,他不再试图向那些明显带着戒备的镇民打听,而是转身朝着镇子边缘一处相对僻静、能俯瞰部分镇容的矮坡走去。


    他需要冷静下来,分析现状。


    到了矮坡,他将马拴在一棵枯树上,自己则靠着一块山石坐下,脑中开始了飞速的盘算。


    “镇民神色安然,甚至有饭香,说明他们暂时安全,且有稳定的粮食来源。”


    “对官府差役极度排斥,甚至隐含敌意…结合之前的匪患,莫非…是他们自己解决了匪患?”


    “但凭这些普通镇民,如何能对抗成建制的马匪?除非…有人领导,并且手段狠辣,赢得了他们的绝对信任和拥护。”


    “那老汉特意区分‘县衙’和‘巡检司’…巡检司对此地坐视不理?很有可能。镇民因此恨屋及乌,敌视所有穿官服的。”


    “但他们似乎又不想惹麻烦,只是希望我离开…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不想与官府彻底撕破脸。”


    “那个领导他们的人…会是谁?是本地人,还是外来的?”


    “‘报怨人’…若真是他落足此地,以他能连杀数名狱卒、甚至做掉王魁王智的狠辣手段,领导一批绝望的镇民反杀马匪,并非不可能…”


    赵正望着炊烟袅袅的三门镇,心中的推论渐渐清晰。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一群被马匪和失职官府逼到绝境的镇民,在一个强势人物的领导下,自己动手解决了匪患,并因此获得了生存物资和对官府的极度不信任。


    而那个领导他们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报怨人”。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山石上,粗糙的石砾硌得他手背生疼,却远不及他心中那股憋闷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就为了多吃几口肉?多搂几房小妾?多往那地窖里藏几锭见不得光的雪花银?”


    “就为了这点东西,就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治下的百姓被马匪屠戮凌虐,视若无睹?”


    “甚至坐视他们被逼到需要一个来路不明、手上沾血的凶徒来替他们主持公道?!”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在胸腔里冲撞。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那个所谓的“报怨人”,难道天生就是凶徒吗?


    不也是被官府的腐败一步步逼出来的吗?!


    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那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们…良心呢?!


    都被狗吃了吗?!


    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赵正无父无母,是被衙门里一个老捕快捡回去拉扯大的。


    那老捕快没什么本事,一辈子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最后还死在了痨病上,连口薄棺都买不起。


    但他教了赵正很多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穿这身官皮,就得对得起它,就得办事,就得讲规矩。


    赵正自己也读过些书,虽不算学问精深,但比起衙门里大多数靠关系和贿赂上来的同僚,他懂得更多道理。


    “混账!王八蛋!一群蛀虫!硕鼠!”


    他低声咒骂着,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掌心里。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


    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从不怎么在意那些世俗的享乐导致的。


    在他看来,一身浆洗发白的公服,一日两顿简单的饭食,一间遮风挡雨的陋室,于他而言,足矣。


    他实在无法理解,居然有这么多人为了那些冰冷的金银,为了口腹之欲和床笫之欢,就能够彻底抛弃为官的底线,泯灭做人的良知。


    家宅地窖里藏的那些雪花银,堆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乱世之中,它们甚至换不来一顿安生的饱饭,挡不住一把劈来的马刀。


    他喘着粗气,眼睛都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发红。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手背上已是通红一片。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状就是如此,腐烂透顶,积重难返。


    而他,只有一个选择。


    按照律法的规矩,一步一步,查下去,办下去。


    直到水落石出,直到所有凶徒伏法…


    或者…他自己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