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又见夫子言旧事

作品:《请君入赘

    一声厉喝与撞击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屋内诡谲的宁静。


    叶湘怡心中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汹涌而上的愤怒与质问冲散。


    她猛地从床榻上站起,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决绝而凛然,声音因激动而带着尖锐的颤抖,直直刺向那僵立在书案前的苍老身影:


    “宋夫子!你认识我的母亲?!你方才口口声声呼唤的‘微寻’,是不是她?!”


    宋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穿透力的年轻女声惊得浑身一颤。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双原本因沉浸在悲伤中而显得空洞的眼睛,此刻努力地聚焦,试图在昏暗中辨认来者。他的声音带着惊疑与戒备,甚至有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慌乱:“你……你是谁?!”


    叶湘怡没有回答,而是步步逼近。


    她迅速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嚓”的一声,点亮了桌上另一盏备用的烛台。


    明亮的烛光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黑暗,清晰地映照出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与画像中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此刻燃烧着灼灼火焰的眸子。


    她将烛台举起,让自己的脸庞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姓叶,名湘怡。我的母亲,名叫叶微寻——但她未出阁前的闺名,正是宋、微、寻!”


    “宋微寻”这三个字,接连劈在宋夫子心上。


    他苍老的面容在烛光下剧烈地抽搐、瑟缩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最令他恐惧的名字。


    他踉跄着,几乎要站立不稳,手指颤抖地指向叶湘怡:“你……你……”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焦躁不安、试图保护叶湘怡的野人,在看到宋夫子完全暴露在烛光下的面容时,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而模糊的、带着某种深刻印记的音节,他努力地朝着宋夫子的方向,含混不清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熟稔地唤道:


    “师……傅……师傅……”


    这两个字,他念得极其艰难,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宋夫子已然混乱的心神上。


    宋夫子猛地转向声音来源,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衣衫虽已整洁、面容却仍带着风霜癫狂之色的野人,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是谁?!这又是谁?!”


    那野人见宋夫子看向自己,更加急切,他不再试图言语,而是伸出手,想要再次拉住叶湘怡,笨拙地想要将她带离这个让他感觉不安、也让宋夫子情绪激动的地方。


    “你呆好!不要打扰我!”叶湘怡此刻哪里肯走,她用力甩开野人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野人被她呵斥,动作一滞,喉中发出委屈的呜咽,却真的不敢再上前,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叶湘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宋夫子那双充满惊涛骇浪的眼睛,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掷地有声地再次问出:


    “宋夫子!我听你方才情真意切,呼唤我母亲闺名!请问你,究竟是谁?你与我的母亲宋微寻,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她的画像会供奉于此?为何你会在此对着一个人偶诉说生辰?”


    宋夫子在她连珠炮似的质问下,身体晃了晃。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那双颤抖的、此刻终于清晰映出叶湘怡面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贪婪地、又带着无尽痛苦地端详着她的脸。


    可他并不能看的很清楚,若是可以,他真的想要透过她的容颜,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微微颤颤地,朝着叶湘怡的方向挪了一小步,声音里充满了某种濒临崩溃的期盼与恐惧,喃喃地、反复地确认着:


    “你,你当真是微寻的女儿?你,你真的是微寻的女儿?!”


    “是。”


    宋夫子听到叶湘怡肯定的回答,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踉跄着向前扑来。


    他脚步虚浮磕绊,竟在离叶湘怡几步远的地方被地上的蒲团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竹杖也脱手滚落一旁。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慌忙爬起,浑浊的双眼努力朝着叶湘怡的方向望来,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摸索着,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


    “微寻,微寻的女儿。”他喃喃着,终于跌跌撞撞地站到了叶湘怡跟前。


    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借着摇曳的烛火,叶湘怡才赫然发现,宋夫子的双眼并非寻常老人的昏花,而是覆盖着一层灰白的阴翳,瞳孔涣散无神——他竟是几乎看不见的。


    前几日拜见时,距离较远,他举止从容,竟未让人察觉。


    宋夫子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终于握住了叶湘怡的手腕。


    那双手冰凉而布满老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当真是微寻的女儿吗?她,她...”他声音嘶哑,“她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叶湘怡心中百感交集,看着眼前这位与母亲有着极深渊源、却又如此悲痛无助的老人,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下去:“宋夫子,我母亲,她在我还年幼的时候,便已经病逝了。”


    “轰——”


    这话彻底击垮了宋夫子。


    他仰起头,对着那虚空,发出一声漫长而痛苦的悲鸣,老泪瞬间纵横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声音破碎不堪:“果然,果然啊!是,是我,是我害了微寻啊!是我害了她!!”


    他情绪激动,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蛮力,死死攥着叶湘怡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将她拖拽到那书案前,面对着那个静坐的、穿着天青色衣袍的木偶。


    “来,来,”宋夫子喘着粗气,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坚持,“给你娘,给你娘过生辰,今日是她的生辰啊!”


    他摸索着拿起案上早已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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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壶和酒杯,颤抖着斟满一杯清酒,洒在那木偶前的空地上,仿佛在进行一场迟到了多年的祭奠。


    然后,他絮絮叨叨地,对着那冰冷的木偶,也像是在对叶湘怡,更是在对自己破碎的回忆,开始了漫长的诉说:


    “微寻她,是我这辈子,最聪明、最得意的学生。”


    他的声音带着遥远的追忆:“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在山里,被人捡到,就一个襁褓,什么也没有。我,我拉扯她长大,费了好大的功夫。‘微寻’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起的,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盼她虽出身微末,却能有高远的志向。”


    “她小时候就聪明,认字、念书、写文章,什么都学得快,比书院里所有的男孩子都强!”宋夫子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骄傲,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可,可这书院里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娃娃混迹其中,终究不妥。所以,从小,她便一直是以男孩子的样貌见人。那‘山雾散人’便是她后来给自己取的号,她说喜欢山间云雾,自由来去,无拘无束。”


    他又斟了一杯酒,动作迟缓而郑重。


    “后来,微寻长大了,姑娘家,总得要嫁人。我一个老头子,总不能把她一辈子困在这深山里,不像话啊。”


    “就在那时,她的家人找来了,他们说自己是峤州的一户人家,当年家里穷,生了病,实在养不起了,才狠心把女娃娃扔在了山里,如今日子好过了,心里愧疚,想寻她回去。”


    宋夫子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当时,我当时真是老糊涂了!我看他们说得诚恳,又见微寻似乎也对山下的生活有向往,我还千万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待微寻,补偿她。临走前,我还把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了她,生怕她回去受委屈。我就这么,这么欢欢喜喜地,送她下山回家了。”


    “听说她后来结了婚,头几年,她还时常偷偷上山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跟我说说话...可后来,她来得就渐渐少了。我腿脚不好,也不能自己去寻她,”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毕竟在书院与一群男子混迹多年,说出去,于她的名声终究不好听。我只当她忙,忘了山里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人偶冰凉的脸颊,如同抚摸爱女的头发,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于是,我便只好在这院子里,找了这么个木头疙瘩陪陪我这个老东西,假装她还在,还能时常回来,听我说说话。”


    真相如同沉重的帷幕,在这一刻被缓缓拉开。


    叶湘怡站在那里,听着这位老人泣血的诉说,看着那酷似母亲容颜的木偶,心中翻江倒海。


    原来母亲的“娘家”竟是如此来历,原来她与这抱山书斋有着如此深厚的羁绊,原来那位神秘的“山雾散人”,就是她才华横溢的母亲。


    而宋夫子,竟是养育母亲成人、亦父亦师的至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