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恐逃离再入抱山

作品:《请君入赘

    院落之中,破空之声愈发急促。


    裴景明虽惊诧于裴俞风的早有防备,但仗着多年狠辣经验和淬毒短刃,攻势依旧凌厉。


    他寻得一个间隙,阴恻恻地问道:“既然你早有准备,为何不多带些人手埋伏?就这般自信能独自拿下我?”


    裴俞风折扇横扫,格开刺向肋下的毒刃,身形借力旋转,语气冷冽如冰:“清理门户,一人足矣。况且,祖母既然当年选择隐忍,便是不愿这家丑闹得人尽皆知,徒增笑柄,更怕惊扰了远嫁安稳的小姑姑。既然如此,便由我一人,悄无声息地了结这桩旧怨,最为妥当!”


    两人身形交错,拳脚兵刃带起的劲风刮得地面尘土微扬。


    就在这激烈的缠斗中,那野人护着面色苍白的叶湘怡,小心翼翼地从屋内挪了出来。


    他虽神智未复,却本能地感知到院中的危险,紧紧将叶湘怡挡在身后。


    裴俞风眼角余光瞥见,猛地发力,一套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将裴景明暂时逼退数步,趁机回头,朝着野人厉声喝道:“带她走!去安全的地方!”


    那野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应声,用力点了点头,拉起叶湘怡的手就要往外冲。


    “不!俞风!”叶湘怡却挣扎着不肯离开,她怎能将他一人留在此地面对如此疯狂的敌人?


    “听话!”裴俞风头也不回,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等我解决完这个麻烦,就去找你!快走!”


    他的话音未落,裴景明的攻击已再次袭到,裴俞风不得不全力应对。


    那野人似乎听懂了走和安全的含义,不再犹豫,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仍在抗拒的叶湘怡强行带离了小院。


    裴景明的利刃寒光一闪,竟被野人侧身挡住,他闷哼一声,不再等待。


    他力气奇大,动作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敏捷,对裴府路径似乎也并不陌生,七拐八绕,竟避开了前院茶会的喧嚣区域,直奔侧门马厩而去。


    马厩中停放着不少今日来宾的马车和备用马匹。


    那野人目光锐利地扫过,迅速锁定了一匹看起来最为高大健壮、鞍辔齐全的棕色骏马。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叶湘怡托举起来,几乎是强行将她安置在马背上,随即自己翻身而上,坐在她身后,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防止她跌落,另一手抓起缰绳,猛地一抖!


    “驾!”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扬开四蹄,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裴府侧门,朝着城外方向狂奔而去。


    “啊!”叶湘怡猝不及防,被颠簸得惊呼出声,心脏狂跳。


    方才面对四叔的刺杀已是惊魂未定,此刻又被这个言语不通、行为难以预测的野人强行带离,奔向完全未知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她强忍着眩晕和恐惧,试图回头,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停下!我要回去!俞风他需要帮忙!”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野人坚定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以及他埋头策马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的低喃,那声音破碎,却反复重复着两个模糊的音节:


    “回…家……回…家……”


    骏马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将两日有余的寻常路程硬生生压缩在了一日之内。


    叶湘怡被颠簸得浑身骨架几乎散开,心中更是被恐惧和未知填满。


    她数次试图挣扎、询问,回应她的只有野人箍在她腰间如铁钳般的手臂,和他口中反复呢喃的、执拗的“回家”二字。


    当熟悉的、掩映在苍翠山腰间的抱山书斋轮廓终于映入眼帘,他所谓的“家”,竟然是这里?


    野人并未走正门,而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抱着几乎虚脱的叶湘怡,如同山间灵猿般,从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翻墙而入,落地无声。


    他目标明确,径直朝着那个点着长明灯的幽静小院奔去。


    再次踏入这个充斥着诡异与回忆的院子,叶湘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野人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她直接闯入那间供奉着人偶的屋子,反手便将房门掩上。


    屋内,那盏长明灯依旧幽幽地亮着,将那人偶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野人动作竟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他小心翼翼地将惊魂未定、双腿发软的叶湘怡安置在屋内那张积着薄尘的床榻上,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则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警惕地守在床榻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叶湘怡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不明白野人为何带她来此,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她吓得魂飞魄散、思绪混乱之际,屋外传来了轻微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慢,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迟滞,甚至有些微微的踉跄,仿佛走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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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叶湘怡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房门外。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借着长明灯昏暗的光线,叶湘怡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正是宋夫子!


    然而,此刻的宋夫子与她白日所见那位矍铄淡泊的老者判若两人。


    他眼神空洞,没有焦点,手中拄着一根竹杖,步履蹒跚地挪进屋内,竟真的像是目不能视一般,完全没有察觉到躲在床榻阴影里的两人。


    他没有朝床榻这边来,而是凭借着记忆,颤巍巍地、准确无误地摸索到了书案前,面对着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袍的人偶。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悔恨。


    只听宋夫子对着那人偶,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喃喃低语道:“微寻,今日,是你的生辰啊。为师来给你过生辰...”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你,你若是地下有知,莫要,莫要怨恨为师.好歹,也时不时入梦来看看我啊…”


    叶湘怡她浑身剧震,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身。


    母亲!他果然认识母亲!而且听这语气,关系绝非寻常。


    宋夫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对着那冰冷的人偶倾诉,语气愈发悲戚:“你定然是怪我的吧,微寻。怪我当年,明明,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


    叶湘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恐惧都被一股急于知道真相的迫切取代。


    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想要从床榻上起身,去抓住宋夫子问个明白!


    然而,她刚一动弹,守在她身前的野人便敏锐地察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按住她,阻止她暴露。


    情急之下,叶湘怡想也未想,低头一口狠狠咬在野人捂住她嘴的手背上!


    “唔!”野人吃痛,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猛地一缩,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床榻的立柱上!


    “哐当!”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极度寂静的屋内却清晰无比的撞击声骤然响起!


    倾诉声戛然而止。


    宋夫子猛地转过头,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隼,精准地射向床榻的方向,声音带着惊怒与不敢置信的厉喝: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