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崩溃计划的再一次实施，对兜来说就像做了一场带有旁观视角的梦。


    每一步行动都精确，游刃有余，没有做所谓多余的事。仅仅按部就班的开始，拖住意料之中的敌人，又理所应当的结束。


    然后梦醒了。


    他抬起头，捧着手里的绷带。


    大蛇丸正颤抖着没有生机的双臂咒骂死去的三代火影。大概是不愿被下属看到失态的表情，座椅旁立着灯烛的光躲躲闪闪，不像往常那样明亮。


    绷带缠的时候，不能用力，否则血液就会从溃烂的皮肤渗出来，为他的主人徒增痛苦。这种精细活儿只能兜来干，倒不是整个基地只有他一名医疗忍者，实在是把大蛇丸的治疗拜托给别人他不放心。


    缠到最后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二人谁都不在说话，大蛇丸的视线貌似在上方锁着他，也可能单纯在忍痛。


    还是兜先开口。


    “三代火影生命为代价设下的封印，以我目前的技术只能尽量缓解您的痛苦。”


    大蛇丸听后没有责备，提起了纲手。


    “我知道有个人，她或许会有办法。”


    寻找纲手踪迹的过程中，因为不知道短册街之前纲手会在哪，所以兜直接将范围锁定在了短册街附近，这次只派了其他部下去找，自己则留在基地里。


    上一次兜还是低估了大蛇丸的任性程度，自己不在短短两天时间，回来后面对的就是几具新鲜尸体，那些胆子小的部下连进他的房间都双腿打颤。


    看来他不希望除了我以外的人靠近。


    那便如他所愿。


    象征性地敲两下门，推开。大蛇丸对他进来没有什么反应，几乎全部精力都在对抗高烧和持续的疼痛。


    “大蛇丸大人，这药是退烧的。”


    兜将药端到他面前，看他颤颤巍巍将左手抬到半空，便又把杯子往他唇边凑了凑。


    “……”


    大蛇丸的手有一瞬间停顿，还是在兜手下握住了杯子，逐渐用力，像要把杯子从兜手里夺过来，“你把我当废人么？”


    兜顺从的松手，等大蛇丸喝完后才托着杯底重新接过来。


    “当然不是。”然后翻开大蛇丸刚才活动的左手——用力接触杯壁的地方，手指和掌心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我只是不想让您忍受更多疼痛。”


    那是什么眼神。


    悲伤，还是怜悯？


    从没有人敢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大蛇丸本就疼得烦躁，一想到这，赌气般地抽手，然而从床上迅速蹭过的刹那像被剐了层皮。


    “呜……”他忍不住呻吟。


    “大人？”兜见他如此既心疼又无奈，先取了帕子拭去他额角的冷汗。“您难道还不信任我？在伤痊愈之前，就请把我当作是您的左右手。像信任自己的身体那样，信任我……”


    “……别废话了，没有不信任你。”


    大蛇丸眼中的痛色一直没消，兜这次在碰他的手前问了一嘴。


    “那可以为您治疗了吗？”


    大蛇丸微微颌首。得到默许后，兜才捧起大蛇丸血迹斑斑的左手开始拆绷带。


    “请不要再乱动了，会很痛的。”


    重新包扎好，药也开始起效。药师兜伸手探向大蛇丸的额头，还有点低烧，至少没那么烫了。


    “要睡一会儿吗？”


    大蛇丸缓慢地摇了下头。


    他睡不着。如果说刚才头脑浑浑噩噩，那么温度降下来后手臂的疼痛反而更加明显，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块一寸寸烙在皮肤上，反复碾压，皮肉粘连又被一点点扯断。这疼里，最常看到老头子临死前释然的笑脸。他恨恨地咬紧牙，恶毒的诅咒在喉咙里翻涌，不过最终没有骂出口。


    手好像突然没那么疼了。


    兜的医疗忍术比他调的药更见效，查克拉同他本人一样是温和的泉，浇灭即将把大蛇丸吞掉的烧热地狱里的烈火。


    “您不肯吃镇痛的药物，那就直接用我的医疗忍术吧。”兜说，“从木叶回来您就没怎么睡，我会维持着治疗，不会让您被疼醒的。”


    大蛇丸对他的话有些诧异。躺倒，不痛了之后困觉久违的涌上来。


    睡着前，仍有件事令他比较在意——


    兜的态度。


    治疗，照顾，这都没什么异常，是兜本就会做的。可从自己受伤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兜就变得无比怪异，每件事做得完美无缺，说话也毫无纰漏，简直像极了书里描写的A型血完美部下，不了解他的人会夸赞他无与伦比的才能。


    但大蛇丸知道，兜恐怕是将自己绷成了一台不会出错的机器，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然后他沉入梦乡。


    精密度极高的医疗忍术使用时间长了，与其说查克拉供不上，不如说精神方面会很疲惫，好在药师兜早就习惯高精准的控制查克拉。他一直维持着输出，感觉累的时候便会看向大蛇丸睡着之后的脸，脸色依旧比平常苍白些，不过也难得没有皱眉。主人在他的治疗下安稳地睡着，昏黄的烛光在二人脸上画下条明暗分界线。


    药师兜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他来之不易的睡眠。


    大蛇丸醒来的时候他依旧跪在床边，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保持了几个小时，额头渗出的薄汗依稀可见。虽然手臂没有痛，但大蛇丸还是皱起了眉。


    “停下，我睡够了。”


    兜仿佛有些出神，听到后反应了两秒才略显僵硬地大蛇丸他对视，紧接着绿色光团逐渐微弱直至消失。


    “好吧……您感觉身体如何了？”他问。


    “暂时没怎么样。”大蛇丸说。从兜的声音能听出很累，但似乎他本人并没有在意这点。大蛇丸让他回屋休息。


    兜站起来时动作有些迟缓，不知是腿疼还是查克拉消耗大眼前发黑，然而很快就恢复如初。他出了门，没有回到自己房间——那离大蛇丸的房间有点远，而是转身进了隔壁书房，书房角落里也摆着张不常用的小床，兜在上面躺下。


    墙面和书橱的夹角有张蜘蛛网，兜还是看到它被烛光投射在天花板上的影子才发现。


    查克拉消耗过度所以迟钝了吗？


    兜平躺在单人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放大的蛛网。每根细丝都变得如手指那样粗，整张网被放大不知几倍，仿佛将他整个人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