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方大旱,国之大难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御书房里,针落可闻。


    那名禁军统领吼出的最后几个字,像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开。


    三州大旱。


    赤地千里。


    流民百万。


    每一个词,都化作实质的重量,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杨士奇脸上痛心疾首的神情僵住了。


    那名都察院御史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控诉,此刻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关于结党营私的攻讦,关于巡查组滥权的弹劾,在“百万流民”这四个字面前,都变得轻飘飘的,甚至有些可笑。


    那不再是政见之争,不再是朝堂上的口水官司。


    那是一场足以倾覆整个大梁王朝的国难。


    天上的太阳,是一团没有温度的白光。


    它照在南方的土地上,大地被烤得裂开,一道道口子纵横交错,如同老龟的背甲。


    曾经奔流不息的大江,如今只剩下一条干涸的伤疤,裸露出满是淤泥与死鱼的河床。


    昔日随风摇曳的稻田,此刻只剩下枯黄的根茬,风一吹,便化作飞灰。


    整个鱼米之乡,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焦土。


    官道上,灰色的人流汇成了河。


    成千上万的灾民,拖家带口,向着北方漫无目的地移动。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


    一个孩子走着走着,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母亲没有哭,只是蹲下身,摸了摸他尚有余温的脸,然后站起身,继续跟着人流往前走。


    路边的沟壑里,随处可见倒毙的尸首。


    活人从死人身边走过,无人侧目。


    偶尔,人流中会爆发出短暂的骚动。


    两个男人为了半块发霉的饼子,用石头砸破了对方的头。


    更远的地方,有人用一块黑布蒙着脸,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与另一个人交换了同样大小的包裹。


    他们谁也不看谁,交换完便迅速没入人潮。


    包裹里,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州县的城门紧紧关闭。


    吊桥高高拉起,城墙上,站满了手持长矛的兵丁。


    他们紧张地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流民,像防备着攻城的敌军。


    城内,粮铺的门板早已被挤破。


    米价一日三涨,一斗米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一匹上好的丝绸。


    地方官府的常平仓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可粮仓的大门,从始至也就是紧闭的。


    里面的粮食,早在灾情初现时,就被那些瞒报灾情的官员私下倒卖,换成了揣进自己腰包的真金白银。


    绝望在城内城外同时蔓延。


    御书房内,镜头切回。


    皇帝赵乾瘫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他的脸,像一张被揉搓过的金纸,没有半点血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嗬嗬声。


    “钱……”


    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粮……”


    户部尚书抖着两条腿,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地。


    他的官帽都歪了,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


    他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双手举过头顶。


    “国库……国库里……”


    他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国库里,已经跑得进老鼠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连年的北境战事,宗室的奢靡用度,官僚体系的层层盘剥,早已将这个王朝的根基蛀空。


    如今,天灾降临,这栋看似华丽的房子,终于露出了它内里腐朽的真相。


    赵乾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从龙椅上滑下来。


    他扶住御案,撑住自己,目光转向另一侧。


    “兵呢?”


    他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


    “地方卫所的兵呢!他们不能弹压流民吗?”


    兵部尚书杨士奇,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


    他走出队列,脸色同样灰败。


    “陛下,南方三州,卫所额定兵力十二万。可……可地方将领虚报兵额,吃空饷已是常态。据臣估计,能战之兵,不足五万。”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更可怕的事实。


    “况且,这五万人,兵备松弛,粮饷拖欠。让他们去弹压百万流民,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旦激起民变,那便是……那便是燎原之火啊!”


    燎原之火。


    这四个字,让御书房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梁王朝,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在真正的天灾人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它随时可能因为这场大旱,而分崩离析,重蹈前朝覆辙。


    赵乾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监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绝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御书房。


    文官没钱,武将没兵。


    皇帝束手无策。


    国家,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


    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顾青山。


    那个写出《无为论》的年轻人。


    那个创立督政院,力推新政的官场新贵。


    那个派出巡查组,雷厉风行整顿吏治的顾大人。


    此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可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


    仿佛只要他开口,就能变出粮食,就能变出军队,就能让这场滔天大祸化为无形。


    顾青山感受到了这些目光。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内心: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龙王,还能给你们凭空变出雨来?百万流民,国库空虚,神仙来了也得跪啊!)


    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再次启动了自己的装死模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


    一直沉默的杨士奇,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着龙椅上几近崩溃的皇帝,看着满朝束手无策的同僚,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青山身上。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了一道光。


    那光芒里,没有面对国难的悲戚,没有身为臣子的忧虑。


    只有一种找到了致命武器的阴狠与决绝。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将顾青山,将他推行的新政,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完美的武器。


    天灾。


    没有什么,比天灾更有说服力了。


    杨士奇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


    他脸上的颓唐和灰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悲悯与沉痛。


    他迈出队列,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重重跪下。


    他没有看皇帝,而是先环视了一圈同僚,最后,才将目光投向赵乾。


    他的声音,洪亮而悲怆,响彻了整个御书房。


    “陛下!”


    “臣,有本要奏!”


    “此番天降大旱,非是偶然,乃是上天示警,是天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