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怒人怨,罪魁祸首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杨士奇跪在大殿中央,身形伛偻,声音却如同洪钟。


    “陛下!此非天灾,乃人祸也!”


    他嘶吼着,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上天对我大梁降下的惩戒啊!”


    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被这一声哭嚎抽干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三朝元老,大梁文官的领袖。


    顾青山站在原地,甚至没有侧头去看。


    (内心:来了来了,传统艺能。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现在是解决不了老天爷,就解决一个看起来像问题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龙椅上那个脸色煞白的皇帝身上。


    他很清楚,杨士奇这场戏,唯一的观众就是皇帝。


    杨士奇猛地抬起头,枯槁的手指直直指向顾青山,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罪魁祸首,便是此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青山的身上。


    顾青山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还是那只刚被人扔了香蕉皮的猴子。


    (内心:指我干嘛?我还能遥控干旱?我要有这本事,先让杨士奇他们家后院连下三个月暴雨,把他家鱼塘里的王八都冲出来。)


    杨士奇的表演进入了高潮。


    他挺直了上身,声音悲愤交加,开始了他的控诉。


    “陛下可还记得,顾青山的新政,核心为何物?”


    他不等皇帝回答,自问自答。


    “唯二考!户数与税额!”


    “此法,只问数字,不问民生!只重政绩,不重人伦!”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为了凑够户数,地方官吏强逼父子分家,兄弟异籍!此为不孝,是为乱伦!”


    “为了刮够税额,他们横征暴敛,竭泽而渔!此为不仁,是为暴政!”


    他转向满朝文武,张开双臂。


    “《春秋》有云,国之将兴,听于民;国之将亡,听于神。如今上天震怒,降下大旱,正是因为我大梁朝堂之上,出了此等不仁不孝之策,用了此等不仁不孝之人!”


    这番话,像一桶火油,浇进了所有官员的心里。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新政,但他们都读过圣贤书,都对“天人感應”之说深信不疑。


    恐惧,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噗通。”


    之前弹劾顾青山的那个御史,第一个跪了下来,额头贴地。


    “臣附议!请陛下诛杀顾青山,以平天怒!”


    “噗通!”“噗通!”


    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跪倒在地。


    很快,除了顾青山,整个御书房里跪满了人。


    “请陛下诛杀顾青山,以平天怒!”


    “请陛下诛杀顾青山,以平天怒!”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御阶之上那道孤单的身影。


    这不是请求,这是逼宫。


    以天意为名,以百万流民为筹码,对皇帝进行的一场政治绞杀。


    赵乾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他握着龙椅扶手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风暴里的小船,随时都会被这股巨浪掀翻。


    他看向跪在最前面的杨士奇,又看向那些曾经支持新政,此刻却同样跪地不起的尚书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青山身上。


    那个年轻人,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辩解,没有惊慌,甚至没有看那些要杀他的人一眼。


    他只是看着自己。


    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赵乾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为了平息众怒而妥协时。


    “够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龙椅上传来。


    赵乾猛地一拍龙椅,站了起来。


    那声巨响,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赤红着一双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每一张脸。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力量。


    “杀了他,天就会下雨吗?!”


    杨士奇的身体震了一下。


    赵乾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御阶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臣子们。


    “杀了他,百万流民就能吃饱肚子吗?!”


    这一问,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杨士奇的“天谴论”,在政治上无懈可击,在道义上占据高地。


    可它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皇帝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反而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雨会不会下,没人知道。


    但杀了顾青山,那一百万张嗷嗷待哺的嘴,依旧在那里。


    杨士奇的必杀一击,被皇帝硬生生用现实挡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皇帝的怒火还在燃烧。


    “天谴?你们跟朕说天谴?”


    他指着殿外。


    “南方大旱,地方官吏欺上瞒下,无人上报!此事,顾青山可知情?”


    他指向户部尚书。


    “国库空虚,无粮可调!此事,可是顾青山之过?”


    他再指向兵部尚书。


    “卫所糜烂,兵丁缺额!此事,亦是顾青山之责?”


    他一声声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那些跪地的官员脸上。


    “你们!”


    赵乾的手指,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


    “身为朝廷栋梁,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解民倒悬。却在此地,学那乡野巫婆神汉,鼓噪灾异之说,欲杀朕之臂膀,以推卸尔等无能之责!”


    “朕,羞与尔等为伍!”


    最后八个字,皇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杨士奇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知道,他输了。


    他输给了皇帝对顾青山那份毫无道理的信任。


    皇帝喘着粗气,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


    他走回龙椅,重重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大殿里,依旧无人敢起身。


    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朝堂上的压力,民间的怨气,百万流民的哀嚎,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许久。


    皇帝疲惫的声音响起。


    “都退下吧。”


    官员们如蒙大赦,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御书房。


    杨士奇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神情灰败。


    顾青山依旧站在殿中,挺拔如松。


    杨士奇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御书房里,只剩下君臣二人。


    赵乾看着顾青山,眼神复杂。


    有欣慰,有疲惫,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走投无路之后的疯狂。


    “你也觉得,朕今日像个昏君吗?”


    顾青山躬身。


    “陛下是明君。”


    (内心:是不是明君我不知道,但你绝对是个好老板。员工被甩锅,老板亲自下场撕逼,这福报,我得接着。)


    赵乾自嘲地笑了笑。


    “明君?一个连自己子民都喂不饱的明君?”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站到顾青山面前。


    他盯着顾青山的眼睛。


    “朕保下了你。可朕保不住那百万流民。”


    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朕的国库是空的,朕的粮仓是空的。朕的官,只会跪下高呼杀人。”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顾青山的肩膀上。


    “现在,朕只有你了。”


    顾青山感觉那只手重如泰山。


    (内心:别,千万别。我只是个想摸鱼的,你这么搞,我压力很大。要不你现在反悔,把我拉出去砍了,也比这个强。)


    皇帝的眼神,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将最后的希望,押在了顾青山身上。


    他一字一顿,用一种近乎赌命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顾青山。”


    “臣在。”


    “朕命你为南巡总督,总领三州救灾事宜!吏部、户部、兵部,三州所有官员兵马,皆由你节制!”


    顾青山的心沉了下去。


    (内心:完了,出差的命,躲不掉了。)


    皇帝按着他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朕给你三个月时间。”


    他凑到顾青山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救不了灾,你与朕,君臣二人,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