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帮老油条,针插不进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官道尽头,冀州城墙的轮廓从地平线上浮现。


    陈平勒住马缰,身后的王翰与李默也随之停下。


    三骑快马,数十名禁军,在初升的朝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总算到了。”王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奔波的风尘。


    陈平没说话,只是望着那座雄城。


    城门大开,两列官吏早已等候在官道两侧。


    为首一人身穿知府官袍,面带笑容,远远便拱起了手。


    “下官冀州知府孙百安,恭迎钦差大人!”


    身后的官员们齐齐躬身,声音洪亮。


    “恭迎钦差大人!”


    陈平翻身下马,王翰与李默紧随其后。


    孙百安快步上前,目光在三人年轻的脸庞和特制的巡查使官服上扫过。


    “三位大人一路辛苦。接风的宴席早已备下,快请入城。”


    陈平抱拳回礼。


    “孙知府客气了。我等奉皇命而来,不敢耽搁,还请知府大人先带我等前往府衙,交接公务。”


    孙百安脸上的笑容更盛。


    “不急,不急。陛下与顾大人体恤下情,我等做地方官的,更不能慢待了京中来的栋梁。”


    他不由分说,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位大人乃是贵客,先歇马乏,再谈公事不迟。”


    他态度恭敬,言辞恳切,让人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


    陈平与王翰对视一眼,只好随他入了城。


    冀州府衙的后堂,一场盛大的宴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黄昏。


    孙百安领着冀州的大小官员,轮番向陈平三人敬酒。


    他们口中全是歌功颂德的话。


    “新政乃是千古未有之良策,我冀州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顾大人经天纬地之才,我等地方官僚,唯有仰望。”


    “三位大人年纪轻轻便身负皇恩,前途不可限量啊。”


    酒过三巡,王翰放下酒杯,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孙知府,我等此来,是为巡查新政推行实况。不知冀州在户数清丈与税额核算上,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满堂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


    孙百安端着酒杯,长长叹了口气。


    他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忧愁。


    “难啊!”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大人有所不知。我冀州地处北地,民风彪悍,土地贫瘠。朝廷的政令是好的,可到了下面,总有那么些刁民不肯配合。”


    他身旁的一位县令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啊,大人。下官治下的县,为了清丈田亩,衙役的腿都跑断了。可那些宗族大户,把地契藏着掖着,祖宗的地,一分一毫都不让外人看。”


    另一人也开始诉苦。


    “还有那户籍,更是难上加难。一家十几口人住一个院子,你让他分户,他就要死要活,说我们官府要拆散他们一家人。”


    一时间,整个酒桌化作了诉苦大会。


    官员们个个声泪俱下,仿佛他们不是朝廷的命官,而是受尽委屈的百姓。


    他们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地方财政困难、民风彪悍、众口难调。


    就是没人说一句,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具体的数字是多少。


    陈平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这场宴席,名为接风,实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宴席连开三天。


    陈平三人被各种名目的宴请拖住,根本没有踏入府衙公房一步。


    第四天清晨,陈平直接堵在了孙百安的府衙门口。


    “孙知府,接风洗尘已经三天,我等今日,必须开始查阅卷宗。”


    他的语气不带感情,脸上也没有笑容。


    孙百安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样子。


    “陈大人说的是,是下官疏忽了。”


    他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主簿吩咐。


    “快,带三位大人去卷宗库。”


    卷宗库设在府衙最偏僻的一个跨院里。


    推开大门,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堆满了书架,书架上、地上,全是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卷宗。


    光线从唯一的窗户透进来,能看到空气里飞舞的尘埃。


    一个年迈的库吏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三位大人,冀州上下三十七年的户籍、税务、田亩文书,全在这里了。”


    王翰皱起眉,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宗。


    “我们要看的是新政推行以来的账目,为何拿这些陈年旧档来搪塞?”


    库吏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回答。


    “大人有所不知。新旧更替,账目繁杂。孙大人吩咐了,为了让三位大人看得清楚明白,我等正在连夜整理,将新旧账目分开归档。”


    李默上前一步,拿起一份卷宗,吹开上面的灰尘。


    “那要整理多久?”


    库吏伸出两根手指。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还请大人们耐心等待。”


    王翰的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


    “荒唐!你们这是故意拖延!”


    库吏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


    “大人息怒,小人不敢啊。实在是人手不足,文书太多,我等也是有心无力。”


    陈平拦住了还想发作的王翰。


    他看着满屋的发霉卷宗,又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库吏。


    他知道,他们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对方表面上对你毕恭毕敬,实际上,让你寸步难行。


    回到驿馆。


    王翰一脚踹翻了凳子。


    “欺人太甚!这帮老狐狸!他们这是把我们当三岁小儿糊弄!”


    李默也垂头丧气。


    “宴请是接风,哭穷是诉苦,卷宗在整理。他们把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手里的圣旨,就像一张废纸。”


    年轻的官员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政治的险恶。


    他们焦躁,迷茫,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不行,”李默站起身,“我要写信回京,向山长求助。请山长定夺。”


    王翰没有反驳,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陈平一直沉默着。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


    夜色渐深,他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山长说过,我们是他的眼睛和耳朵。若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还要回去问大脑,那我们这趟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王翰和李默都沉默了。


    是夜,陈平辗转难眠。


    他想起了临行前,顾青山塞进他怀里的那个锦囊。


    “若遇无法决断之事,可依次拆开。”


    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了那个缝制精美的锦囊。


    他犹豫再三,终于解开了系绳,倒出了里面的纸条。


    月光下,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别跟老狐狸吵架,去找最跳的那只鸡。”


    陈平看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皱起了眉。


    老狐狸,指的自然是孙百安那群人。


    吵架没用,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证明了。


    那……最跳的鸡,又是什么意思?


    他捏着纸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冀州这潭水,谁是狐狸,谁又是鸡?


    鸡……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中,闪过了这几日宴席上的一个画面。


    在所有官员都哭穷卖惨的时候,有一个人,虽然也在附和,但眉宇间,却总藏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与跋扈。


    那个人,是冀州盐铁司的经历,孙百安的小舅子。


    陈平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亮了起来。


    他看着手里的纸条,嘴角勾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