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在千里外,锅甩满朝堂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太和殿。
卯时未至,天色尚蒙着一层灰。
兵部尚书杨士奇站在文官队伍的最前列,双目微阖,下颌微微抬起,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身后的几名御史相互递着眼色,手里的笏板握得极稳。
昨日,南阳郡及周边数个州府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
新政推行之地,民怨沸腾,流民四起。
这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在他们看来,顾青山和他那套离经叛道的“新政”,今日必将万劫不复。
钟声响起,殿门大开。
百官鱼贯而入,气氛比往日任何一次弹劾都更显肃杀。
皇帝赵乾走上御阶,在龙椅上坐下,目光平视前方,看不出喜怒。
“有事启奏。”太监的声音有些飘。
杨士奇立刻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
“臣,有本死奏!”
他身后,十几名官员齐刷刷走出队列,跪倒在地。
“臣等,附议!”
杨士奇抬起头,直视龙椅上的皇帝,声泪俱下。
“陛下!南阳郡周边数县,自效仿石阳新政以来,官吏横征暴敛,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流离失所,已生民变之祸!”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高高举起。
“此皆因顾青山‘唯二考’之法,只重钱粮人丁之虚数,不顾百姓死活之实情!此法,乃虎狼之法,是动摇我大梁国本的毒药!”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充满了悲愤。
“臣恳请陛下,立刻废除新政,将罪魁祸首顾青山押解回京,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谢天下!”他身后的官员齐声呐喊。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都充斥着对新政的控诉。
龙椅上的赵乾面无表情,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安抚。
他只是对身边的总管太监偏了一下头。
总管太监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件,快步走下御阶,径直递给了内阁首辅李德裕。
“李首辅,念。”皇帝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像一潭静水。
杨士奇等人愣住了。
他们以为等来的是皇帝的雷霆之怒,没想到又是这一套。
李德裕接过文件,展开一看,眼神微微一动。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石阳县新政试验司,关于近期邻县乱象之调查报告及补充条例。”
又是顾青山的奏折?
杨士奇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升起一丝不妙。
李德裕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开始念道。
“安丰县,以‘唯二考’为名,强增户籍,加派人头税,致使民不聊生。”
“平原县,以‘唯二考’为名,商税加三倍,肆意封铺抓人,百业凋敝。”
“永宁县,以‘唯二考’为名,默许豪强圈占农田,以报垦荒之数,农户尽失其地。”
李德裕念出的每一条,都与杨士奇的弹劾内容别无二致。
他没有丝毫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承认问题的存在。
杨士奇一党渐渐放下了心,脸上的讥讽之色越来越浓。
他们觉得,顾青山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通过主动承认错误来减轻罪责。
待李德裕念完邻县的种种乱象,杨士奇立刻抓住机会,再次出列。
他对着李德裕质问道:“李首辅!既然顾青山自己都承认新政推行至此,已是天怒人怨,为何还不立刻废止此等恶法?”
李德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杨大人莫急,顾司丞的奏报,还没念完。”
他将手里的报告翻了一页,话锋陡然一转。
“顾司丞言,邻县之乱,非新政之过,乃执行之人的学艺不精与心术不正。其病在监督,其根在人性。”
“为补全疏漏,杜绝此类乱象,特呈上《新政推行补充条例》草案,请陛下与朝廷圣裁。”
李德裕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其一,行‘交叉审计’之法。”
他顿了顿,解释道:“凡推行新政之州县,不得自查账目。由朝廷统一指派,以安丰县官吏,核查平原县之账目;以平原县官吏,核查永宁县之账目。以此类推,循环互查。”
“所查州县之钱粮、户籍、垦田若有错漏,则该县主官降级。而负责核查之官吏,以查出之错漏多寡,作为其考功之凭证!”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立刻明白了这一招的狠毒之处。
这哪里是核查,这分明是逼着一群狼去检查另一群狼有没有偷吃羊!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们会恨不得把对方的骨头渣都翻出来!
杨士奇的脸色也僵住了。
李德裕的声音没有停下,继续念着第二条。
“其二,行‘政务公示’之法。”
“凡推行新政之州县,每季之末,必须将本县钱粮入库总数、户籍增减、垦田亩数、大项开支等核心政务,用大字榜文,张贴于县衙门口、城门要道、各乡镇市集,公示于众,人人可见。”
“同时,于县衙门口设‘民意箱’,任何人皆可匿名投书,举报官吏数据作假、欺上瞒下之举。”
“凡举报经‘交叉审计’核查属实者,查没之款项,分一成,赏予举报之人!”
“轰!”
如果说第一条只是让官员们心惊,这第二条,则像一个炸雷,在太和殿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开。
让百姓监督官府?
还要用真金白银,鼓励百姓去举报官府?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满朝文武,包括杨士奇在内,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脑中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发现,这两套制度组合在一起,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它把监督的权力,一份交给了官员的同僚和对手,一份交给了天下所有的百姓。
它用官员自己的乌纱帽,和百姓最原始的贪欲,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
在这张网下,任何弄虚作假,任何欺上瞒下,都将无所遁形。
这套制度,不仅能解决眼前的乱象,更能从根本上,斩断千年以来官吏欺瞒朝廷的根子。
李德裕念完了。
他缓缓合上奏折,环视众人,整个太和殿内,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龙椅上的皇帝赵乾,站了起来。
他缓缓走下御阶,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走到杨士奇的面前,停下脚步,语气冰冷。
“爱卿觉得,是新政错了,还是那些学艺不精、心术不正的官员错了?”
赵乾的目光扫过杨士奇和他身后跪着的一片官员。
“顾青山已经给出了药方,诸位爱卿,是想治病,还是想直接把人杀了?”
杨士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片惨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阳谋。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他可以反对顾青山这个人,但他无法反对这套让国家变得清明、让皇帝耳目变得聪亮的制度。
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等于承认自己喜欢庸医,喜欢病入膏肓。
“扑通”一声。
杨士奇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跪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臣……有罪……”
这一次朝会之后,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质疑新政本身。
皇帝对顾青山的信任和倚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几乎无人察觉,石阳县为期一年的试点,已经悄然接近尾声。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青山,终于要结束他的“流放”,回京述职。
一份他绝对不想要的超级大奖,和一场最终的“审判”,正在京城静静地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