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抵石阳,欢迎来到地狱模式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皇帝的圣旨一下,顾青山想在京城多赖一天都不行。


    车马备齐,十万两银票揣在怀里,新政试验司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


    车队出了城门,陈平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大巍峨的城墙。


    “司丞大人,我们此去石阳,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攥着拳头,眼里重新燃起一点火苗。


    顾青山靠在软垫上,眼皮都没抬。


    (内心:负,必须负,最好连本带利一起负。)


    王翰也在另一辆车里给大家打气。


    “杨尚书他们都等着看我们笑话,我们偏要做出个样子来!”


    “没错,有司丞大人在,石阳县那等死地,也能开出花来!”


    年轻的官员们互相鼓劲,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在顾青山的带领下,他们将创造一个前无古人的奇迹。


    顾青山在颠簸中昏昏欲睡,只觉得这群人吵得他脑仁疼。


    离开京畿地界,官道还算平整。


    车队行了五日,进入南阳郡地界后,路况开始变化。


    到了第六天,车轮下的石板路消失了,取而代-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车轮撞上石头,车厢猛地一颠。


    马夫用力拉紧缰绳,马匹嘶鸣着停下脚步。


    “大人,前面的路被冲垮了一段,得绕过去。”


    车队只能拐下官道,走上田埂间的小路。


    车厢摇晃得像海上的小船,陈平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窗框上。


    他顾不上疼,掀开帘子往外看。


    视线所及之处,大片的田地龟裂,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偶尔能看到几块种了庄稼的地,里面的苗也长得稀稀拉拉,颜色发黄。


    路边有几个农人靠着枯树,他们颧骨凸出,眼窝深陷。


    看到挂着官府旗帜的车队过来,他们眼神空洞,然后默默转过身,低下头,像是在躲避瘟疫。


    王翰在后面的车里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放下了车帘。


    车厢里方才还热烈的气氛,此刻安静下来。


    又往前走了半日,前方总算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就是石阳县城。


    离得近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城墙是用黄土夯成的,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


    墙头长满了杂草,风一吹,摇摇晃晃。


    城门口,两个穿着破烂号服的男人倚着墙根在打瞌睡。


    他们不像守卫,更像是两个乞丐。


    看到车队过来,其中一个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干什么的?”


    顾青山的车夫亮出官府的文书,那人看都懒得看,挥了挥手。


    “进去吧,进去吧。”


    车队驶入县城。


    如果说城外的景象是荒芜,那城内的景象就是死寂。


    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两侧的店铺,十家有九家都用木板钉着门窗,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唯一开着的一家,是个卖炊饼的铺子,老板趴在案板上睡觉,苍蝇落在他脸上都懒得赶。


    陈平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把胸口那团火浇得只剩一点火星。


    车队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格外响亮。


    最终,车队停在了一座衙门前。


    新政试验司在京城的衙门已经够破了,跟眼前这座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金銮殿。


    县衙的朱漆大门,一半都变成了木头原色。


    门口的石狮子,风化得连五官都看不清,其中一个还断了半截腿。


    门口台阶上坐着几个胥吏,正聚在一起斗蛐蛐,看到车队过来,才慌忙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


    “吱呀——”


    大门被推开。


    一个五十多岁,身形微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七品官服的男人,领着几个歪瓜裂枣的衙役快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堆满了笑,一上来就对着顾青山的车驾拱手作揖。


    “哎哟,可是京城来的顾大人当面?下官石阳县令孙得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顾青山下了车,看着他。


    “孙县令。”


    孙得禄的目光在顾青山年轻的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更深了。


    他又看了一眼顾青山身后那十个脸色发白的年轻人,还有那几辆载着沉重箱子的马车。


    “顾大人,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快,里边请,茶水都备好了!”


    他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县衙。


    县衙里,更是家徒四壁。


    院子里的地砖都翘了起来,走一步绊三步。


    正堂的房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正中的“明镜高悬”牌匾,歪歪扭扭地挂着,上面全是鸟粪。


    孙得禄引着众人进了偏厅,那里的桌椅还算完整。


    他亲自给顾青山倒了杯茶,茶水浑浊,飘着几根不知名的草叶。


    “顾大人,您是不知道啊,下官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孙得禄一开口,就拉开了哭穷的架势。


    “您也看到了,咱们石阳县,穷啊!去年大旱,今年又发水,地里颗粒无收。流民满山跑,下官想管,可衙门里连发捕快月钱的银子都凑不齐。”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不是下官不尽心,您看看这天,这地,这人。老天爷不赏饭吃,下官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陈平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


    “孙县令,朝廷既派我等前来,便是要改变此地之貌。陛下特拨了十万两经费,就是为了……”


    “十万两?”


    孙得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摆了摆手,一脸的愁苦。


    “哎,顾大人,陈大人,你们是京城来的,不知道此地的难处。这十万两,填进去,怕是连个响都听不见呐。”


    他这副“我也没办法”的躺平姿态,让陈平等人心里堵得慌。


    顾青山一直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听着。


    (内心:太好了,简直太好了!这地方烂得如此彻底,如此有创意!十万两银子扔进去听个响都难。杨尚书,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晚上的接风宴,设在县衙后堂。


    与其说是宴,不如说是饭。


    一张大圆桌,中间摆着一盆煮白菜,一盘炒豆子,还有一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野菜糊糊。


    主食是黑乎乎的杂粮馒头,硬得能当石头使。


    孙得禄举起酒杯,杯里是浑浊的米酒。


    “顾大人,条件简陋,招待不周,您多担待。下官先干为敬!”


    他一口喝干,然后咂咂嘴。


    “大人,您初来乍到,有些事,下官得跟您交个底。”


    孙得令压低了声音。


    “在石阳县,下官这个县令,说话不算数。”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县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本地的几个大宗族说了算。尤其是城南的刘氏,咱们县九成以上的地,一半以上的人,要么姓刘,要么就是给刘家种地的佃户。”


    他凑近了些,用只有顾青山能听见的声音说。


    “您想在这儿办事,不管是修路还是分田,都得先过刘氏这一关。不然,政令不出这县衙的大门。”


    他这番话,听着是好心提醒,实际上是把所有的难题,都推给了顾青山。


    话音刚落。


    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


    “大……大人!刘氏宗族的管家刘三爷,在衙门口求见!”


    衙役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慌。


    “他说……他说听闻京城来了贵客,特备了酒宴,要为大人们‘接风洗尘’!”


    偏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平、王翰等十个年轻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他们握着筷子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地头蛇,这么快就来了。


    孙得禄的脸上,露出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顾青山放下了手里的黑馒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抬起眼,看向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