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上,你听说过道法自然吗?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顾青山跪在大殿冰凉的金砖上,头颅低垂,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御座两侧那几位紫袍大佬的官靴。
整个文华殿安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轻微爆裂声。
御座之上,皇帝赵乾的气息沉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九天之上落下,在大殿中回响。
“顾青山。”
“草民在。”
“你策论中所言‘执一驭万’,以‘钱粮’、‘人丁’为纲,是否意味着,可舍弃圣人教化?”
来了。
顾青山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肯定回答,就是离经叛道,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否定回答,又会让他整篇策论的根基动摇,前后矛盾,一样是欺君之罪。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他能感觉到,御座两侧那几位大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不能慌。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那道看不真切的、至高无上的目光。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陛下。”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草民不敢直接回答陛下此问,敢问陛下,《道德经》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是重火候,还是重食材?”
这个问题一出,殿内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
兵部尚书杨士奇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这小子是在故弄玄虚。
而首辅李德裕与吏部尚书张廷玉等人,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他们没想到,面对皇帝如此尖锐的问题,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直接辩解,反而抛出了一个更宏大,更根本的哲学问题。
他将具体的政务争论,瞬间拔高到了“道”的层面。
这一下,所有准备好挑刺的大臣,都像是挥拳打在了空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赵乾也没有立刻回答。
他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反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大殿再次陷入了沉默。
顾青山没有等。
他知道,他必须掌握对话的节奏。
他再次开口,声音平稳,自问自答。
“臣以为,火候为本,食材为末。”
这句话让杨士奇的眉头皱得更深。这是什么歪理?没有好的食材,再好的火候能烹出什么佳肴?
顾青山没有理会旁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钱粮’、‘人丁’,乃民生之本,是为食材。而圣人教化,是掌握火候之法。”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若锅中无米,谈何烹饪?若百姓流离,谈何教化?”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皇帝赵乾和李德裕等人的脑海中炸响。
简单,粗暴,却又无可辩驳!
是啊,当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流离失所,连活着都是奢望的时候,你跟他们去谈仁义道德,去谈礼义廉耻,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像顾青山这样,用“烹饪”这个比喻,如此直白,如此深刻地揭示出来。
食材与火候,本末之辩。
一瞬间,李德裕想通了。
他明白了那篇策论中所有看似离经叛道观点的真正内核。
不是不要教化,而是要让教化,有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壤!
钱粮和人丁,就是土壤!
皇帝赵乾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他死死盯着阶下的那个年轻人,眼神越来越亮。
他似乎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顾青山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的概念偷换,成功了第一步。
他趁热打铁,将自己的“KPI考核法”,用一层玄学的语言重新包装。
“臣以为,道法自然。官吏之德政,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做了什么。若一地官吏,能使其治下百姓富足,人丁兴旺,钱粮丰盈,这便是顺应了天地自然之道,是最大的‘德政’。”
“百姓安居乐业,自会知礼向善,此所谓‘无为而治’。朝廷只需抓住‘钱粮’‘人丁’这两个根本,官吏们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实现这个目标。至于他们是用圣人之法,还是用黄老之术,或是其他方法,都不重要。因为结果,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德’。”
“此,便是‘无为而无不为’。”
一番话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赵乾靠在龙椅上,双目微闭,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李德裕、张廷玉等人,则低头沉思,口中反复咀嚼着“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这几个字。
他们自行脑补出一整套“以结果为导向”的深刻治国理念。
他们觉得,顾青山构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将儒家的“德政”与道家的“无为”完美结合的理论体系。
它既解决了朝廷考核官吏的难题,又为官员们指明了施政的终极方向。
这哪里是什么歪理邪说,这分明是大道至简的治国真理!
许久,兵部尚书杨士奇,这个坚定的保守派,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陛下,臣以为,顾青山所言,听似有理,实则空谈误国!治国理政,千头万绪,岂是‘钱粮’‘人丁’四个字可以概括?若官吏为求数据,横征暴敛,强令生育,届时民怨沸腾,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话,也说出了不少人的担忧。
理论听起来再好,终究要落地。
一旦执行起来,难保不会走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顾青山身上。
看他如何回应这最现实的质疑。
顾青山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他表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
他没有反驳,反而对着杨士奇,深深一揖。
“杨大人所言极是。”
他先是肯定了对方的质疑,让杨士奇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
然后,他转向皇帝,躬身道:“臣所言,终是纸上谈兵。陛下或有疑虑,朝臣亦有纷争,此乃常情。”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目光灼灼。
“所谓‘事非经过不知难,道不验之不成丹’。”
“臣请陛下,寻一贫瘠之地,予臣一年之期。臣不要一兵一卒,不要一两银钱的额外拨付,只请陛下赐臣一道旨意,允许臣在该地,全权推行臣之策论。”
他看着御座上的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一年后,该地钱粮不增,人丁不涨,或是民怨沸腾,臣愿领欺君之罪,引颈受戮!”
“若事成,则证明臣之策可行,可为天下范本。”
他将皮球,干脆利落地踢了回去。
他把一个争论不休的理论问题,变成了一个让皇帝无法拒绝,甚至充满诱惑的“对赌协议”。
赢了,大梁朝将得到一条全新的,通往盛世的康庄大道。
输了,死的只是他一个无名小卒。
这笔买卖,对皇帝而言,稳赚不赔。
杨士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家都把自己的脑袋押上去了,你还能说什么?你再反对,就是胆小,就是没有为国担当的魄力。
李德裕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小子!
这份魄力,这份担当,这份将死局走活的应变能力,简直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皇帝赵乾,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来到顾青山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的年轻人。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草民知晓。”
“你可知,朕若应了你,你将面对什么?”
“草民知晓。”
“好。”
赵乾只说了一个字。
他转身,走回御座,声音传遍大殿。
“朕,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