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他们终于在计划的时间内抵达了坎森伦特，城中人心惶惶，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守军没有抵挡魔物的经验，只能保守作战，以守城为主。当城主见到了凡尔纳等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把城中驻军全权交由他们指挥。


    “莉莉，你怎么看。”凡尔纳看着桌面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夜莺骑士团两千人，城中驻守的红色骑士也只有一千人左右，而在城外的魔物最少也有一万了……这场战役势必不能硬碰硬。”莉莉卡皱眉，她能看出皇帝本就做好了弃守坎森伦特的准备，所以除了他们手下的兵外，并没有让其他领主和他们一同前来。


    “还要预防混沌带来的突发状况会给敌方带来增援，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先派一小队人马探探底细再做打算。”


    “好……”凡尔纳沉吟，随后规划起了阵型。


    第一场仗打得格外顺利，他们先派出了骑兵掩护神术师对魔物的外围进行清扫，再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立刻车库，这边无人伤亡，而魔物却折损了许多。


    莉莉卡发现虽然对方已经经历了一次进化，能施展的混沌力还是比较低级的，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游击的战术。


    凡尔纳带领大军在魔物大面积反扑前点到即止，按照这种方法，在一周内就歼灭了半数敌军，而他们这边在歌声的支援下只有几百人的伤亡。


    “这么说来，再派出几拨人削弱对方兵力，就可以发起总攻了。”凡尔纳的身上还带着血迹，正在书桌前来回踱步。


    这时一位骑士通传：“敌方投送的文书，请团长过目。”


    凡尔纳目瞪口呆地接过文件，和莉莉卡对视了一眼：“还真成精了，竟然学人的模样写文书。”


    “不要信，”莉莉卡严肃道，“学习人类的语言，不过是蛊惑人的手段而已，只有这样才会让你有一种和“人”打交道的感觉。”


    “先看看嘛，”凡尔纳打开文书扫了几眼，“求和的，说我们这边同意的话就会派使者来。”


    “不行！”她知道魔物的手段，每当人类选择相信和魔物能像人一样谈判的时候，那座城池就已经沾满鲜血了，在后世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她以前也曾抱有一丝希冀，城中的粮草马上告罄，就在这时对方提议休战，主将权衡之下放魔物进城了，然后……


    无边的混沌笼罩了整个城市，从一个魔物体内钻出了千千万万个，一座城市瞬间沦为了战场，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退居下一个城中。


    “为什么不试试。”凡尔纳问。


    “因为他们不是人，只是在模仿人，你觉得一只狼模仿羊的叫声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和羊和平共处吗？”她反问。


    憎恨快从她的眼中满溢出来，凡尔纳被吓到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莉莉卡失语，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吧。


    她低下了头，凡尔纳才是这次作战的总指挥，最后要看他做的决定，但她无法用全城的生命陪对方冒险，还是一个注定输的结局。


    “我不知道，但我们赌不起。”她丝毫不退让。


    “是为了皇城的军备才会想让这场仗一直打下去吗……。”他纠结了片刻，一口气把伤人的话说出口了。


    莉莉卡的心都凉了半截，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战线拉长，皇城才会源源不断地送入补给，这是养兵的大好时机，但她绝不会这么做。


    “是因为抑灵石的事情吗？还是觉得我和海露莎不管大家的死活，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后退了一步，自以为牢固无比的友谊，似乎在某一刻出现了裂隙，只是她一直没发现而已。


    凡尔纳沉默了，明明在那件事情过后已经表示相信她们的决定，没想到心中的犹疑还是被对方看破了。


    她得到了答案，干笑两声后甩袖离开了。


    “气都没喘匀，要不我帮你教训教训军营里那小子。”阿希尔和往常一样陪同她在城中巡逻。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莉莉卡直发抖，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既然选择了永远站在海露莎身侧，为什么还会生出这么幼稚的质疑，凡尔纳觉得把真相捅破会怎么样，民众一定会掀起波澜，皇帝也饶不了他们，刚起势就会立刻被皇后打压，既然选择从暗中来到明处，第一场博弈就必须胜。


    显然对方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觉得自己和皇女太凉薄了。


    静谧的大街上只有两个人的身影，莉莉卡缓缓开口：“我从小在教廷长大，没有什么同龄朋友……第一次觉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了。”她叹了口气。


    从小的经历注定了她无法像凡尔纳一样天真无邪，只有考虑的更多，才能拯救更多人。


    “像那个年纪的小屁孩对于是非曲直的界限太分明，世上的事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他摊开手，“还是经历的太少了。”


    “算了……如今魔物的混沌力并不强，就算真的决定谈判我也能兜底，”她叹了一口气


    如她所料，不久后所有人都收到了接受谈判的消息，她不再阻止，反而平静的让凡尔纳奇怪。


    所谓的使者如约前来，这是一个类人的魔物，要不是头上的犄角与肤色的差别，基本和人类别无二致，莉莉卡冷眼看着对方笑眯眯地和凡尔纳交谈着，凡尔纳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这边看来，他似乎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管他，把眼神瞥向别处。


    谈判很顺利，就在魔物要签署条款时，会议厅爆炸了。


    莉莉卡一直防备着，在爆炸的一瞬间用神术护住了厅内的所有人，这魔物果然是有备而来，化作了一滩烂泥的它快速腐蚀着周围的一切，明显要比正常情况下污染的更快。


    她连忙唱：


    “太阳冲破了黑暗的边界，温暖的光芒照进我的心房，我期待黎明的到来，让阳光洗涤所有污秽。


    消失吧，深渊才是你的归处，而我要向有光照的地方去。”


    邪恶的气息顿时一扫而空，她淡淡扫了一眼凡尔纳，对方则是面色难堪，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军营里估计乱作一团了，我先去安抚大家。”她离开了满目疮痍的会议厅。


    凡尔纳愣在原地，握紧了双拳。


    莉莉卡向众人说明了爆炸的来源，为稳定军心，又唱了一段祝福的曲调。


    一曲过后大部分人果然安静了下来，她也就回房了，幽静的走廊中，只见一道黑影正在房间门口来回踱步。


    凡尔纳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说：“对不起……我应该好好听你说话的，要不是你，今天整个军营都会被腐蚀。”


    她并不想买账：“是否接受谈判是你的考量，我无权干涉，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要是海露莎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进入夜莺骑士团。”


    “只管当下的一时意气，从不对未来负责，你真的有守护兰切斯特的决心吗！在我看来，这样的你只适合继续呆在圣剑骑士团，何必对殿下立下那样的誓言！”


    还记得当时他意气风发地立誓愿意成为皇女手中的利剑，而现在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无不昭示着他根本无法承受誓言的重量。


    “对不起……”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最近不宜发起总攻，等战役结束后就回你的暖巢吧，战场……不适合鲁莽的人。”莉莉卡打开房门，回屋了。


    门风扇得凡尔纳错愕，他伫立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是啊，怨怼殿下和莉莉卡有什么用呢，明明她们也付出了很多。


    眼泪劈劈啪啪地落在了地板上，他懊恼极了，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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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莉莉卡会不会觉得它幼稚又可笑。


    他不敢让人看到现在这幅样子，只好抹了几把眼泪，灰溜溜地离开了。


    莉莉卡一直靠在房门口未曾离开，她今天的态度必须决绝，一朵温室的花朵只有经历了洗礼才能成长，凡尔纳还是太稚嫩了。


    ……


    远赴坎森伦特到今天也有一周了，一行人正在商量最后的决战，凡尔纳明显心不在焉的，大家也注意到二人的气氛有些奇怪，都大气不敢喘，莉莉卡根本无心影响氛围，依旧和往常一样，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外面的天色霎时暗了下来，大家也见怪不怪了，混沌来了。


    军营中传来了一声哨声，烛火在一瞬间被尽数点亮，城中的人听到哨声，也井然有序地点起火光。


    原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就在会议将要结束时，屋外传来了陆陆续续的巨大撞击声，因为混沌的缘故，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莉莉卡急忙跑出屋外，声音还在继续，如同雨点般劈劈啪啪的声音在这座城市回响，直到一个魔物的尸体落在了眼前，她才反应过来它们在干什么。


    魔物杀掉了自己的同类，把它们的尸体远投进城中，想让其中涌出的高浓度污浊污染、同化人类。


    “不好了不好了！”门口传来哨兵的声音，“魔物开始攻城了！”


    “怎么会……”跟出来的凡尔纳也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焦急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你先守城，我处理城中的尸体，不然腹背受敌就不好了。”她说。


    凡尔纳点点头，立刻整合军团前往城门。


    混沌中，神术失去了作用，现下只有自己可以承担净化作用，索性尸体覆盖范围有限，莉莉卡安排无法参战的神术师成为后勤，将魔物集中运输到同一地方，处理效率快了很多，只是它们像不知疲倦一般，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城中持续投入。


    这场混沌诡异地持续了很久，黑暗让城中的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这不是权柄失效而产生的混沌，是魔物用混沌力专门为他们制造的。莉莉卡经历过一样的事情，他们在围城里被困了整整一月才得以解脱，相同的恐惧一瞬间席卷了全身，又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今非昔比，现在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这还不是最糟的，城里的状况依旧和十三岁那一年的情况如出一辙。


    “我们的粮草不够了……”莉莉卡捏着鼻梁，让自己打起精神，“被困这么久，城外一定察觉到了不对，大约已经派人送粮食来了，只是我们无法接应，也不知道粮草到哪里了。”


    “食物还能撑多久。”凡尔纳问。


    “没有补给的话，最多一周，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军心已经够涣散了。”莉莉卡突然咳嗽起来。


    最近嗓子的消耗太大了，除了净化、剿灭魔物，在不知道混沌何时结束前，她每天都会唱歌鼓舞士气，不仅如此还要治疗士兵，灵核虽然没到濒临崩溃的地步，但再这么下去就要失声了。


    伊尔肯定会生气的……如果总是让灵核破碎又修复，后果是无法估量的，他在再三警告过自己要保证灵核的完好。她可不敢想象伊尔生气起来的样子，真的挺可怕的。


    “就算粮草快到了也不好进城，所以我打算出城接应，护送他们尽早到达。”莉莉卡说。


    “不行，太危险了。”凡尔纳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


    “派一队人马还不如我一个人稳妥，况且一个人出城还比较好脱身，你也知道魔物伤害不了我。”


    凡尔纳面色凝重，思索着可行性，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同意了。


    “明日开战时你就骑马从另一个门溜出去，千万小心。”他嘱咐，现在的他说话就像个靠谱的小孩。


    莉莉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