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作品:《[穿越大秦]送给秦始皇一个系统,怎么啦?》 咸阳,章台宫偏殿。
这里临时被辟为暖冬司办公处。原本空旷的大殿,此刻堆满了成捆的竹简、木牍、帛书。
十几个临时抽调的吏员伏在案前,拨弄算筹,记录誊写,空气里弥漫着墨臭、汗味和一种紧绷的焦虑。
阿房坐在最里面一张稍大的案几后,面前堆着的文书几乎要把她淹没。
三天了。她只睡了不到六个时辰。眼睛里布满血丝,握着笔的手指因为不断书写而微微痉挛。但她背脊挺得笔直,头上那枚象征协理身份的简易木簪,一丝不乱。
“协理,蓝田第三指导队急报,请求增调坯模五十套,他们那边有三个乡同时开工。”
“协理,渭南郡守府来文,质询为何将取土场选在乡绅李氏的林地边缘,对方已告到郡府。”
“协理,内史腾大人派人来问,咸阳西市招募的五百贫民已到位,今日的工分记录册何时能送去核对?”
“协理,将作监送来的第一批陶管样品到了,请您验看……”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阿房强迫自己呼吸平稳,迅速过目每一份文书,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坯模之事,回复蓝田队:已从少府调拨,明日清晨发出。令其优先保障孤寡及冻伤者家庭。”
“渭南郡的文书给我。”她接过那卷竹简,快速浏览。是典型的推诿与施压。她略一思索,提笔批复:“暖炕大建乃王命,取土选址依《暖炕令》细则,以背风、向阳、近水、少扰民居为首要。若李氏有异议,可请其呈报大王。另,可告知郡守,东里村首炕已成,民心沸腾,若因一地之私阻挠王命,恐失郡望。”
批完,她盖上暂用的铜印。
“工分册已核完三分之二,让内史腾大人稍候一个时辰。派人去催一下北门计吏,他们今日的汇总迟了。”
“陶管样品……”她终于站起身,走到殿中查看。摸了摸管壁厚度,又敲击听声,眉头微蹙:“烧制火候不均,易裂。退回,令重制,并附样品不合格说明,要求明日午时前补送合格品。”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没有一句废话。几个原本对她年轻且是女子抱有疑虑的老吏,渐渐收起了轻视的眼神。
但挑战不止于此。
深夜,大部分吏员疲惫退去后,阿房强打精神,开始核对各郡县汇总的物料总账。
起初一切顺利,直到她注意到渭南郡东固乡的记录上。这个乡报上的需坯量极大,排在郡内前三,但其对应的北塬取土场出坯记录,和运输往来签收单却少得可怜,频次也低。
“不合常理。”阿房蹙眉。要么是这个乡虚报需求,要么是物料在流转中消失了。
她暂时放下总账,调出所有与东固乡和北塬取土场相关的零散记录:工匠派工单、巡吏日记、甚至伙食用粮记录,她用苏先生提过的交叉验证法,像拼图一样试图还原轨迹。
一个时辰后,她发现并非东固乡虚报,也非贪墨。而是北塬取土场的土坯,有近四成在出窑后,被一支路过的地方巡防营临时征用,运往了更上游、灾情更急的落雁滩,但这次调拨只有带队军吏的口头命令和一张简陋的便条,没有录入任何正式流转文书。
“所以,北塬的产出实际送到了落雁滩,但账却还挂在东固乡名下。”阿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不是孤例,她迅速抽查其他几条记录,发现了类似问题。因雪崩道路改线、因某村突发疫病需隔离而临时变更接收点、因运输车翻覆造成的合理损耗。
所有这些突发情况和合理变动,都因为缺少即时、规范的记录,导致了整个物料数据链的断裂和混乱。
这不是贪墨,是管理粗放带来的信息迷雾。阿房没有愤怒,反而松了口气。
她连夜起草了一份《暖炕物料流转细则补充令》,要求各环节必须建立收发凭据,破损、调拨必须即时记录签字,每日汇总。
写完后,她犹豫了一下,将这份补充令连同发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写了一份简要说明,没有按常规递交通政司,而是放在了明日要呈送给大王的日报最上方。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风灌入,吹散了些许殿内浑浊的空气。
远处咸阳街巷,已有早起的役夫在往物料场集结,火把的光点连成了一条流动的河。
她低头,看着案上那卷刚刚起草完毕,墨迹未干的《暖炕物料流转细则补充令》。
这份薄薄的文书,或许就能厘清那团信息迷雾,让砖石循着清晰的脉络,流向真正需要它的角落。
她忽然想起自己为何名叫阿房。母亲生她时,梦见了一座巨大宫殿的屋檐。
此刻,她忽然有了另一种理解。
那座梦中的宫殿,或许并非直插云霄的砖石巨构。它可能就是这样,由一道道清晰的指令、一份份真实的记录、一次次准确的核查,如同最细微却不可或缺的砖瓦,一块一块,稳稳垒砌起来的。
而她现在做的,就是学习如何烧制、如何打磨、如何安放这第一块砖。
“苏先生,”她对着窗外渐亮的曙光,低声自语,仿佛在确认一个刚刚发现的真理,“您说的交叉验证,我好像开始懂了。”
。。。。
云阳皇庄,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座精致的监牢。
高墙,深院,有限的几个仆人都是黑冰卫的人,沉默而恭敬。
成蟜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前后三进院落和一个小花园。
此刻,他披着厚厚的貂裘,站在阁楼最高的窗前。这扇窗能看到皇庄外的部分田野和远处的村落。
夜色中,那些村落本该漆黑一片,沉寂如死。
但现在,他看到了光。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连绵跳动的火光。隐约还能听见顺风飘来的、模糊的喧嚷声,不是哭嚎,更像是某种热烈的讨论,甚至夹杂着笑声。
“外面在做什么?”他问身后垂手侍立的老内侍。那是黑冰卫的人,但也是唯一被允许和他多说几句话的。
“回公子,”老内侍声音平稳无波,“是暖炕大建。大王颁了令,教百姓盘火炕过冬。各村都在连夜取土制坯。”
“火炕?”成蟜听说过这个词,在昨日送来允许他阅览的朝廷通报简牍上。当时他嗤之以鼻,以为又是嬴政收买人心的把戏。
“效果很好。”老内侍难得地多说了两句,“据报,渭南已有效仿者冻毙者大减。百姓称颂大王仁德。”
成蟜顿住了。
仁德?嬴政?
他想起母亲在世时,常搂着他,说那个在赵国度日如年的异母兄长如何阴沉、如何寡恩。想起华阳夫人偶尔流露出的对那个孙儿深不可测的忌惮。想起阴影中人信中所言:“嬴政惯会以小恩小惠笼络贱民,公子切不可被其表象所惑。”
可是如果这小恩小惠,真的能在寒冬里救活成千上万条命呢?
如果这笼络人心,真的让那些麻木等死的面孔,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呢?
他看到的,听到的,和阴影中人告诉他的,和母亲灌输给他的,好像不一样。
一种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比窗外的寒风更彻骨。那是对自己过去坚信之物的动摇,是对未来更加迷茫的恐惧。
“公子,夜深风大,当心着凉。”老内侍提醒。
成蟜缓缓松开手,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嗯,回去吧。”
他走下阁楼,回到烧着银炭的寝殿。炭火很旺,很暖,但他却觉得,这温暖虚假而窒息。
远处村落的火光和隐约的欢呼,隔着高墙,隔着黑夜,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走到案前,阴影中人最新送来的密信还压在书下。上面写着:“公子蛰伏,静待时机。嬴政好大喜功,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怨气必积。待其民疲财尽,便是公子振臂之时。”
成蟜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拿起信,慢慢凑到烛火上。火舌舔舐绢帛,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他盯着那点灰烬,眼神空洞。
“劳民伤财,”他喃喃自语,“可他们好像在笑啊。”
。。。。。
与此同时,在更遥远的陇西郡,一个叫狄道的小县,却遇到了麻烦。
指导队的率长叫赵平,是个较真的年轻军官。他严格遵照《暖炕令》和培训要求,选了河边一片平坦的砂石地作为取土场,背风、向阳、近水。
赵平跟副手道:“这里砂石地松散,纵有薄冻,也比粘土易开。且近水,若需化冻,取水也便。”
副手听了,深以为然。
然而,开工第一天,当地的啬夫就带着几个面色不善的壮汉赶来了。
“军爷,这地,不能动。”啬夫搓着手,脸上堆着尴尬的笑。
“为何?此乃河滩荒地,并无田契。”赵平指着地图。
“是荒地不假,但这是本地三老杜公家养鸭鹅的地方。”啬夫压低声音道,“杜公是县里宿老,儿子在郡府为吏,您看,是不是换个地方?那边山坡也行。”
赵平眉头紧锁:“山坡土质不佳,且背阴。此地最合要求。养鸭鹅?天寒地冻,哪来的鸭鹅?”
正争执间,一个穿着厚锦袍的老者在仆役搀扶下缓缓走来,正是杜公。
他先是对赵平客气地拱拱手,然后慢条斯理道:“军爷奉命而来,辛苦。只是老朽这片河滩,夏日确为鸭鹅嬉戏之所,地气已熟。若强行取土,坏了地气,恐来年家中不顺。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话很客气,意思很硬:这地,我有看不见的产权。
赵平年轻气盛,加上王命在身,便要据理力争。副手悄悄拉他袖子,低声道:“率长,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他们暗中使绊,耽误了工期,受苦的还是百姓。不如想想苏先生说的变通?”
赵平想起培训时,那位神秘的苏先生通过蒙恬将军转述曾强调:“法度是筋骨,但施行需血肉。遇阻力,当思目的为何,是暖人,而非争地。”
他冷静下来,对杜公还礼:“杜公所言,亦有道理。只是暖炕之事,关乎一县百姓生死,大王严令,不敢懈怠。您看这样如何:土,我们仍在此取,但取土后形成的坑洼,开春后由我们指导队负责引水修整,或许还能为您挖出个小池塘,更利养殖。此外,首批火炕,必先为您府上及邻近亲友盘砌妥当,让您率先体验大王恩德。如何?”
杜公眼角余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眼神殷切的贫苦村民 ,这时,其中一个村民喊一句:“杜公,您家不缺炭,就让让吧,俺娃快冻死了。”
见此,杜公捻着胡须,眯眼打量赵平。这个军汉,不像想象中那么蛮横,话也说得漂亮。率先体验大王恩德,这面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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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了。挖池塘虽是画饼,但也是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县令昨日已私下传话:此事大王亲自盯着,舆情沸腾,不可明着对抗。
“既如此,”杜公缓缓点头,“军爷仁厚,老朽也不能不识大体。只是取土时,还请精细些,莫要过于狼藉。”
风波暂平。
赵平回头,看着迅速投入取土的军士和渐渐围拢过来的百姓,松了口气。
他低声对副手道:“记下,狄道县取土遇地方宗老阻挠,以承诺善后及优先服务化解。另,建议后续令文中,对无主荒地的界定,需更加明确,或授权指导队一定临机处置之权。”
他抬起头,陇西的天空更加高远苍茫,寒风呼啸。但取土场升起的烟火和渐渐响起的劳作号子,似乎让这天地间的酷烈,也减弱了三分。
快马将赵平的汇报和建议,连同其他各郡县的成功经验与问题,日夜不停,送往咸阳。
那些文书,将汇入阿房案头那片文书海洋,经过提炼、汇总,化为更凝练的数字和条目,最终出现在嬴政的案前,也出现在苏苏那庞大的社会实验数据库中。
一条条暖流,正从无数个东里村、狄道县艰难而又顽强地,开始在地下滋生、汇聚、奔涌。
咸阳,章台宫侧殿。
烛火通明,嬴政面前的案几上,就算有了纸,这些奏章,份量也是非常多的。他正执笔批阅一份关于陇西粮草调运的文书,眉宇间带着疲惫。
“啪。”一块温热香甜的米糕,被苏苏轻轻放在他笔尖旁。
嬴政笔尖一顿,没抬头,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寡人正在批阅急务。”
“急务急务,从卯时坐到亥时,铁打的肝也受不了啊,阿政,你还要长身体呢。”
苏苏悬浮在嬴政不远处,道:“这是少府按我配方新试制的,用了蜀地进贡的柘浆,甜而不腻,快尝尝,补充血糖,哦不,补充精气神。”
自打苏苏某次科普了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对身体的十大危害后,她就时不时搞点这种投喂。
嬴政从最初的成何体统,到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地接受苏苏的关怀。
他放下笔,捻起米糕尝了一口,清甜软糯,确实能稍解烦闷。“尚可。”
“只是尚可?御厨们试验了八次呢。”苏苏哼哼,光点雀跃着,“快看看刚到的那堆文书里,有没有狄道县的?我惦记赵平那倔小子呢,可别跟地头蛇打起来了。”
嬴政遂从新送抵的急传革囊中,准确抽出了赵平那卷。他浏览速度极快,在承诺善后及优先服务化解、目的为何,是暖人,而非争地等句稍作停留,眼底掠过赞许。
“解决了。用了你教的法子。”他将送来文书往苏苏的方向偏了偏,虽然知道她可以直接扫描。
光团立刻凑近,模拟出快速阅读的闪烁效果。“哟,可以啊赵平,活学活用,还知道建议完善法令界定。有前途。”
苏苏随即话锋一转,开始碎碎念,“不过这个杜公,借口找得真够虚的,地气都搬出来了,啧啧,典型的乡土权力博弈。还好赵平没硬刚,不然耽误工期,冻坏的还是老百姓。所以说啊,基层执行不光要懂技术,还得懂人情世故,我这社会实验数据库又添了个生动案例。”
她兀自嘀嘀咕咕分析着,数据流里可能已经在构建古代基层行政阻力模型了。
嬴政静静听着,又咬了一口米糕。殿外寒风呼啸,殿内炭火充足,这些都是得益于早已普及的改良火炉,身边还有个能把最严肃的政务变得有点热闹的声音在回荡。
他忽然打断她的数据分析:“你常说的那个绩效考核,赵平此举,算完成得如何?”
“啊?”苏苏愣了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个,“超额完成,不仅完成了物理上的暖炕指标,还初步化解了地方阻力,甚至反手给朝廷赚了波民心。非常棒。·”苏苏模拟出鼓掌的特效。
“奖金没有。”嬴政淡定道,“擢升一级,或可考虑。”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嘛。”苏苏假装抱怨,光球却愉悦地绕着他飞了一圈,“不过说真的,看到这些来自一线的报告,感觉咱们,呃,你做的这些事,真的在一点点改变。”
嬴政吃完最后一口米糕,用丝帕擦了擦手。他看向苏苏,烛火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其中亦有你之功。苏先生的教导,看来他们听进去了。”
“那当然。”苏苏立刻支棱起来,假装得意,“也不看看是谁在操心。不过,”她补充道,“最辛苦的还是你啦。这些文书,每一卷后面都是无数人的冷暖。你看得比谁都重。”
难得的直白关心,让嬴政微微一怔。他沉默片刻,伸手,指尖虚虚拂过光团所在的位置,这是他尝试表达亲近的习惯动作。
“既在其位,当谋其政。”他接着道:“况且,寡人如今并非独行。”
有你这个时而跳脱,时而又贴心无比的苏先生陪着。
苏苏的光晕似乎更温暖了一些。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陪在旁边。过了一会,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厨房还温着百合粟米羹,清热润肺的,你批完这几卷必须喝一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就说马上喝,结果那碗羹放到天亮都凉透了。我有历史记录为证。”
听着她老妈子式的叮嘱再次响起,嬴政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笔,看向下一卷文书。嘴角那抹笑意,却久久未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