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生变

作品:《金华风月[女帝]

    又是灏州的急报。


    那小黄门举着,没见吩咐迟迟不敢动。


    皇帝看着信上鸡毛,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拿来吧。”


    神封到佑宁一线边市遭遇偷袭,对方主将斩首司官,被掠财物甚多,乃至更有平民死伤者众。


    此举非为牧民之为,乃建制兵革之为,将有兵祸亦未可知。


    灏州告警。


    这是杨九辞率先呈进的,看来丁应旻的奏报尚在路上。


    丁应旻此人守成尚可,机变不足,王琅手握监察大权又尚未赶到,如今灏州之内只怕还要乱一场。


    皇帝抿起嘴巴。


    推起时间,老王汗病故是半月前,依照他们的律法,王廷自然是亲贵云集,要聚在一处推举一个新汗。


    半月后另有一支队伍来袭击边市……这不符合争位之人的心理,这种时候谁会想分兵南下呢?


    更不说而今春末夏初,甚至不是打草谷的时节。


    除非……


    皇帝捏着奏报站起来:“摆驾,回栖梧宫,再传几位大人进宫来。”


    “总不能是他们商定谁能南下拿到灏州谁当王汗吧?”杨九辞在屋子里踱到第十九圈的时候,总算一拍桌子怒道,“这合理吗?”


    李明珠不说话,在一边看泥灰用工支出。


    “李大人,”杨九辞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声,“虽说您是户部尚书,也不能一天到晚对着账簿吧?”


    那本账册又翻了一页,李明珠才抬头道:“我们城墙加固得不够。”


    两人一时四目相对,可惜李明珠是正色,杨九辞却是一脸震惊:


    “这就看个账就能看出来?”


    李明珠缓慢眨了眨眼睛,有些犹疑道:“……是可以的。


    “倘若支出属实,则每日投入人力可修补城墙范围有限,若按记录已修补过三面,则厚度未必足够。况且苦役营时有克扣粮饷之事,粮饷不足则工愈慢,工慢则成果越发有限,与上报数不相称。”


    杨九辞一双眼睛缓缓瞪圆了,嘴型也越张越圆,最终一掌拍在李明珠肩上:“好啊!我州上下有了李大人,这往后工事粮草武备等都不必再愁了!好啊!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


    “多、多谢杨司马赞赏……”李明珠给这一巴掌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在案前。


    早听这杨九辞行事颇为乖张,这一月来算是领略了个彻彻底底。


    也难怪御史台派来的人个个想参她,今年的……


    李明珠猛然惊起,今年派来灏州的监察御史是谁?


    赵殷看过军报,也忍不住在殿内背着手来回踱步,其余几人听他这脚步声也是一般面色沉重。


    栖梧宫灯火通明,皇帝难得夜批御笔开了条子,将京中几个要员全叫进来宫里,乃至还叫人给他们收拾了值房——大有今儿议事必多,别想回家睡觉的意思。


    灏州边市遭袭,司官斩首。


    漠北有人想撕破脸皮了。


    “赵公可是想见什么?”一旁的兵部尚书放了茶盏道。


    “我是在想……”赵殷撑在茶几上,手指蘸了茶水比划起来,“袭击边市,定然是要将王汗改易之事闹大,此事要闹大,必不能是主和派……”


    “而且不能是还有权的主战派。”皇帝也忽然一放茶盏。


    “正是此理。”赵殷点头,“若是掌权,则当先要推举新王以御诸部。”


    但若是游荡的主战派……


    “丰实,”她站起来,往堂下走了几步,“依照此前所报,可有大约人选?”


    赵殷沉默了许久。


    “确有几部惯来主战,只是……”


    他抬眼看了皇帝一眼,眼神竟似有些游移不定。


    皇帝站定了,与赵殷对上眼神。


    过了半晌,她才浅浅呼出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是顺少君那一支下属,是吧?”


    该来的总会来,避不过的。


    赵殷微微颔首道:“虽则大部精英旧部控制在我朝手中,到底余孽残党等游离依附于小部族,趁此良机领兵南下也未可知,陛下,我们不可不防。”


    “今年计粮草马匹情况如何?”皇帝看了一眼户部侍郎——李明珠戴罪流放,尚书尚未补官,以侍郎代行。


    “回陛下,今年各道征粮尚可,当能补足军需。”户部侍郎沉声道,“只是马匹与草甸等怕是不足以长久支撑。”


    皇帝沉吟了片刻:“嗯,马政惯来是夏秋季节之事,今年生变,总是要封关的。既然如此,也只好想法子速战速决,到秋冬时节转为守势了。”


    这是保险思路。


    今年江宁巨变,只怕粮草也经不起折腾,不好大肆反攻,当以守为主。


    无论往后如何,总是熬过今年再见招拆招。


    魏容与在一旁听着,摩挲起下巴,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陛下……臣有一计,只是颇为冒险……”


    皇帝看了她一眼,挑起一边眉毛:


    “你说送顺少君回漠北做这个王汗么?”


    “是……”魏容与还没说完便教几人同时打断了:


    “顺少君主战派首脑,安能放虎归山?”


    赵殷更是眉头紧锁,低声道:“虽说顺少君之名当能统领磨刀霍霍之蛮夷,到底人心难测,此计兵行险着……怕不稳妥……”


    “且顺少君远离漠北多年,部曲多散,若我朝出兵干预,人、地皆非熟稔,如何使人心归顺?”


    “更不提谁知道顺少君是否借机生变,两面三刀?”


    这一人一句的,给魏容与堵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只得悄悄退到一边去。


    本以为圣人是头一个不答允,谁想到圣人没发话反倒是其余人等以为此计不保险呢!


    皇帝好笑,扶了魏容与起身道:“确实多有冒险,而今当非行此计之不得已之时。


    “好啦,深夜召众位爱卿入宫,不过是想听取些想法,既然而今是以守代攻为最佳,便如此吧,先暂停了边市,令边境几州加固防线备战。天色已晚,便歇在值房中吧。”


    几人这才齐声应“是”,行礼告退。


    赵殷却故意落后了几步,带人都退尽了才唤道:“陛下。”


    “殷哥可是还有事?”


    赵殷大步走回来,连礼也忘了行:“陛下……魏大人所言之计太过冒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陛下切不可铤而走险行此豪赌之事。”


    “我没说过要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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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呀。”皇帝笑笑,“殷哥多虑了。”


    “可是……可是臣……”赵殷一点没放下心,“臣听闻陛下将顺少君部曲送回了都督府,不正是……”


    那人还是法兰切斯卡押送,连沙带着崇光那小子亲自接的!


    “嘘……”皇帝打断了他,眨眨眼睛,轻声道,“别教旁人听见啦……”


    “陛下……”


    皇帝也不恼,携着赵殷往内殿来坐了才道:


    “这可不是要扶他上位呢……


    “阿斯兰性子倔,若要扶他他自个儿反倒头一个不乐意的……”


    赵殷双眼瞪大:“还有此等事?”


    “到底是我枕边人,我多少有些底数。”皇帝好笑,“他白长了一根傲骨,还不肯受女人恩惠。”


    这位老国公眨了眨眼睛,显然大惑不解。


    “我确有此想法,但无意出兵,届时不过找个由头……“


    皇帝顿了一顿,才接着道:


    “找个由头,送他出去了,也便随他能不能成,但多少能搅乱北边。他们自己打成一锅粥了,我们固防也便轻松些。


    “他便是死在争位中,总之我朝不出兵不出力,也总不亏什么。”


    这可比魏容与计策毒辣得多了。


    赵殷一脚深一脚浅回了值房才跌跌撞撞扶着椅子坐了,皇帝将顺少君当作一枚弃子,如场中火炮,只要炸在战场中央便是。


    与魏容与那等文人争权思路惯不相同,这一计只要北边自断手脚了,皇帝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是否真要扶一个傀儡王汗上位……


    “我们手里也不是只有阿斯兰一个王族子弟。”


    皇帝当时偏了偏头,极理所当然道:“若有此机会便扶一个更听话的,没有么,等他们自己乱将起来,主和派自然先来投我,到那时他们身居下位,口气自然也要小些了。


    “便百密一疏,阿斯兰真能做了这个王汗,总不过是我们熟悉之人,他要南下也不会比如今更糟,还正好给我朝留了个缓冲时机。”


    到底是少年英才,赵殷忽而有了些惋惜之情,顺少君多年尽心侍奉圣驾,皇帝也不过说弃便弃了。


    她为君多年,总也不该以年少情谊想她。


    赵殷叹了口气,按着扶手站起来,才宽衣往床上浅眠。


    战场上拼刀枪之事,已然归属小辈了。


    月影西沉,皇帝却叫搬了把椅子坐在殿前。


    宫里石灯过了丑时便要熄去一半,此时只有疏疏落落几星火光,零碎在宫道上。


    阿斯兰此番必要舍弃了,只是他自己是不愿走的,还欠缺一个令他心甘情愿出宫的由头。


    “你真的舍得阿斯兰么?”


    妖精便问过这话,赵丰实虽未明言,也有这一层意思。


    说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皇帝望着台阶下那一道分隔前朝后宫的红墙,栖梧宫尚处后宫地界,前朝地界还有三大殿并两边文华武英,再往前的各部办公值房,要一路走出了官署,才算是出了皇城。


    前朝地方远大过后宫。天子居中,面南称尊,望见的也是前朝,和前朝再往南的街市,后宫算什么呢。


    舍不舍得,都得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