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于人的感觉一如既往的糟糕。


    江玖苏心想。


    车子再一次停下。


    等到三人都下车了之后，“裴修”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次江玖苏没有等他开口挑衅。


    女人拢紧了身上的外套，她对着微笑着的男人率先开口：“很高兴见到你。”


    陆骁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却看到那双眼眸只放在了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


    打扮成裴修模样的仿生人因为她不按套路出牌的语气愣了愣。


    江玖苏笑意不减。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叫江玖苏。”


    “裴修”温和地回道：“我叫裴修，江小姐叫我裴先生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金丝镜片下面的眼睛中很快地划过疑惑，打破了他身上和裴修十分相似的气质。


    江玖苏朝着他走进了一点。


    “你不是裴修。”女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裴修”居然有些身子发麻，“我问的不是裴先生的名字，是你的。”


    仿生人这下彻底呆楞住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短暂停顿了几秒后，他缓缓回复道：“我叫——”


    “————砰！”


    血液溅到了江玖苏白皙的面颊上。


    她下意识地闭眼。


    女人的睫毛疯狂地颤抖着，如垂死的鸟雀。


    仿生人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缓缓倒在了地上。


    到死，他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骁立马把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就像全身警惕起来的猎豹，桃花眼冰冷地扫视着周围。


    和上一次一样，周围再次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


    江玖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陆骁，”她说，“没事的。”


    陆骁的眼神触碰到了她苍白面颊上的血。


    男人默不作声，用手背抹去了她脸上的污渍。


    “得，脸抹花了。”


    陆骁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紧张，还是吊儿郎当的，可他手已经摸到了腰边的配枪。


    可这一次，没轮到他拔枪，裴修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裴修优雅地把手枪收了回去。


    顾屿突然道：“裴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话语的意思是个问句，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疑问。


    他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表情平静。


    而裴修则是穿着质感极好的羊绒衫，露出苍白的小臂，上面带着极其复古的机械表。


    裴修褐色的瞳孔因为光线的照射看起来柔软无比，金丝边眼镜链垂在了他的脸庞，偏长的黑发贴顺。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彬彬有礼、十分俊秀的知识分子。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上一个存档的发展进行。


    直到裴修对着顾屿翩翩有礼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头一次、破天荒地掠过了顾屿。


    裴修将视线放在了陆市长儿子身旁的女人身上。


    很普通的女人。


    同上一回一样，他下了判断。


    可是这一次，看着她白皙到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抹开的血迹，还有望着他的眼睛，裴修勾起了温和的笑容。


    她的眼睛很好看。


    像是他曾经在路上见过的、天真里带着蔫坏的小狗。


    随着笑容，男人面容上的泪痣也微微动了动，让他显得更为温柔惑人。


    更漂亮的是她的眼神。


    就像恨不得咬他一口。


    “江小姐，终于见到你了。”裴修微微倾身，“希望刚刚没有吓到你。”


    陆骁眼神危险，全身依然没有放松，他手还死死攥着江玖苏的手。


    可她却轻轻摇了摇他。


    “陆骁，我有事情和裴先生说，很快的。”


    陆骁放开了她。


    江玖苏再次抬眼对上裴修褐色的眼睛。


    她没有质问裴修为何杀死那个仿生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都没有把目光看向顾屿。


    面前的女人也带上了笑。


    那个笑容里面没有温度，却让裴修更加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感到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接着是熟悉的、让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的破坏欲。


    她很有意思。


    他心想。


    [检测到攻略对象裴修好感度-10。]


    1987的声音没有让江玖苏表情发生变化。


    裴修就是个疯子。


    她心想。


    “啾啾在哪里？”江玖苏问，“你知道吗？”


    裴修歪了歪头：“啾啾？”


    “YJ-87，他的名字叫啾啾。”


    她笑容收了一点，“你派到我身边的仿生人，还记得吗？”


    江玖苏话里设下了诈他的假设，可裴修根本不在乎。


    听到了YJ-87，顾屿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他知道它。


    江玖苏在和他离婚后下单的，和他数据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以太仿生陪伴型号产品中的实验品。


    顾屿垂着眼，手背在了身后。


    开了隐私模式的光屏弹出，他在试图联系手下的人，甚至还尝试联系了警察。


    信号被人切断了。


    顾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


    裴修这边听完江玖苏的问题，像是恍然大悟。


    “Y已经回到了公司里。”


    他平和地回答。


    接着，像是出于关心，裴修又问：“你为什么给Y取名字？”


    江玖苏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是我的伴侣。”她用着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他是人，自然要有名字。”


    裴修听完后沉默了一会。


    下一秒，他绽开笑容，表情温柔无比。


    “伴侣？人？”裴修发出了浅浅的叹息，“江小姐，你高看他了。”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替代品。


    甚至现在还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你见到他，不觉得他和之前不同吗？”


    女人居然朝着他走进了一点。


    她盯着他的目光像是可以透过镜片，看到那双带着笑的褐色眼睛后面疯狂的灵魂。


    “他对我有了感情。”江玖苏笃定道。


    “他是人。”


    裴修笑容收了起来。


    男人靠近了她。


    他不顾陆骁眼中的警告和压抑的愤怒，在离她极近的距离停了下来。


    江玖苏望着裴修，他不笑的时候，褐色的眼眸里漩涡像是平静和危险的大海，能让人粉身碎骨。


    像大海一样诡谲多变，又空洞无比。


    她在脑海中揣测着裴修的意图。


    降低的好感度让她不知道自己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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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引起他的兴趣，会不会把她带走。


    江玖苏面上不显，但心里没底。


    裴先生看着抿着唇的女人。


    她垂下眼睛的时候，漂亮的眼神和好看的眼睛都被纤长的、颤抖的睫毛遮盖了起来。


    他比她高出不少，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她有些瘦削的下巴、大片雪白的皮肤和湿润的唇瓣。


    YJ-87的变化是由她引起的。


    一个本不应该出乎他预期的，可怜的，无趣的女人。


    顾屿的前妻。


    这么从高往下看的时候，她倒显得年轻了。


    她好像比他小五岁。


    裴修微微低下头，声音温柔：“江小姐，跟我走吧。”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如艺术品，不像是研究员做实验的手，更像是钢琴演奏家的手。


    这样漂亮的、修长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接着顺着头顶往下滑落。


    他摸了摸她的头。


    “Y会开心的。”裴修收回了手，“副驾是留给女士的。”


    说完，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起来绅士无比。


    江玖苏压下了想要殴打裴修的冲动。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裴修把目光投到了陆骁和顾屿身上。


    “陆先生、顾先生，”他平和地朝他们点头，“车子不大，辛苦你们挤一挤了。”


    陆骁深吸一口气。


    从江玖苏开始说话起，他就努力克制着自己，如今情绪似乎也都平复了下来。


    陆骁桃花眼微微挑起，嗤笑了一下，懒散地上了车。


    眼神却飘到了副驾上的江玖苏。


    她背对着他。


    黑发柔软地垂在后背。


    想起刚刚裴修摸她头的动作，陆骁的笑容越发灿烂而冰冷。


    和YJ-87一样恶心。


    大少爷靠在了后座，锋利的眉眼沉下来。


    江玖苏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屿也坐上了车，裴修笑吟吟地把他们的武器收了起来。


    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周围一下子多了许多辆车子。


    原本远远威吓他们的仿生人们出现了他们面前。


    “走吧。”裴修说着，“顾董已经等了很久了。”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江玖苏。


    男人顺势对着副驾上的她笑着说：“Y也是，等你很久了。”


    江玖苏把脸移开，直留着沾着血迹的一侧脸对着他。


    明显是不想同他讲话。


    裴修不介意，笑着关了车门。


    车门立马上了锁，她尝试开门。


    徒劳。


    “待会见，江小姐。”他金丝眼镜的链条因为刮起的风在微微晃动，“一路平安。”


    江玖苏闭上了眼。


    晦气。


    裴修笑得更开心了。


    就在江玖苏以为车子会直接发动地时候，如同上一个存档，车外温文尔雅的男人用着长辈的语气，对着陆骁说了一句话。


    “陆先生，也很高兴见到你，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


    裴修温和地注视着他。


    “陆市长很喜欢我研发的那款伴侣模型，你那时候还小。”


    车子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冲了出去。


    裴修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去。


    陆骁最后的表情真的很精彩。


    他笑着，缓缓摘下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