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刚洗完澡的男生光着膀子，端着盆，看见一个女生猛地冲进来，吓了一跳，手里的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惊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顾卿却充耳不闻，只是一级一级的往上冲。


    胸腔里心脏在疯狂的跳动，撞的她肋骨生疼。


    407的门紧闭着。


    顾卿甚至没有去敲门，直接用力去转动门把手。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她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林谢，”顾卿开始用力的拍门，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嘶哑，“林谢，你开门。”


    “林谢，你听见没有。”


    女声在男生宿舍格外的突兀，甚至盖过了拍门声。


    走廊两边的宿舍门被打开，一颗颗脑袋探出来，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生。


    “林谢，你回答我。”


    “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泪水布满了顾卿的脸，那一刻，时空仿佛倒错。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失去他的那天，绝望充斥着她的身体，让她快要崩溃。


    她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手掌拍的通红，可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顾卿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完了，她来晚了。


    宿舍楼下。


    那几个男生还聚在一起。


    “那女生谁啊？突然出来吓我一跳。”


    “看着眼生，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找林谢的？应该是跟林谢认识吧。”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在说什么？”


    几人回头，看见林谢站在不远处。


    “我靠，林谢，你跑去哪儿了？”一个人夸张的叫了起来，“打电话也不接，我们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林谢解释：“手机没带，出去买了点东西。”


    “那你可真是……”另一个人刚想吐糟，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坏了。”


    “刚才有个女生，就刚才，疯了一样找你，问了你的宿舍号就冲上去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背着包的女生，看着特别着急，快哭了都。”


    林谢一贯平静的脸上，瞬间破裂。


    一张疲惫又苍白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谢顾不上到底是不是她，转身就朝着宿舍楼里疯了似的冲了进去。


    身后的人嘟囔着：“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往里冲。”


    绝望如同潮水，将顾卿彻底淹没。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压抑不住的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


    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再一次将她凌迟。


    林谢一口气冲上四楼。


    楼梯间的沉闷，裹挟着一阵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他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即用更快的速度往上冲。


    走廊里挤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几乎围的是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男生交头接耳，所有的声音都指向包围圈的最中心。


    直到有人眼见，看见了他。


    “林谢。”


    “我靠，林谢回来了。”


    围堵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那条路的尽头，林谢清晰的看见了那个蜷缩在地的身影。


    顾卿背靠着他的宿舍门，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剧烈的颤抖着，脸深深的埋进膝盖里，哭声绝望又无助。


    那哭声，毫无预兆的穿透了时间。


    林谢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意识模糊的夜晚，身体的所有感官在消散，唯一清晰的，就是耳边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


    “顾卿。”


    哭声戛然而止。


    那声音里也跟她一样，带着微微的颤意。


    顾卿僵硬的，一寸一寸的抬起头。


    林谢就站在那里，活生生的，鲜活的。


    他的眉宇间还带着困惑，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


    可他还在呼吸，是实际存在的，不是她脑海里那个冰冷苍白的幻影。


    那一瞬间，顾卿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从地上站起来，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也都顾不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周围的惊呼声和说话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砰”的一声。


    顾卿重重的撞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的抱着他。


    甚至能感受到林谢身体里稳定的心跳。


    真实得让人想哭。


    “你吓死我了，”顾卿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你知不知道……”


    林谢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身体在一瞬间绷紧。


    怀里的人都得厉害，那股熟悉的，几乎要将她撕碎的绝望。


    他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被困在那一天的，不止他一个。


    那些占据了他整个身体，日夜不停地憎恨与不甘，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可笑。


    林谢缓缓抬起手臂，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轻轻地，笨拙的拍了拍。


    “别哭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我没事。”


    周围的尖叫声和哄笑声更大了。


    *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


    顾卿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的一只手，还死死的拉着林谢的衣袖，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B大校园的附近，离的学校最近的酒店里。


    前台小姐姐的视线来回在他们之间游荡。


    看着顾卿的眼神，活像见了个被男朋友分手跑来求复合的小怨妇。


    视线最后停留在林谢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林谢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声音平淡：“一间房。”


    前台小姐姐的嘴角撇了撇，办好了手续，将房卡递过去的时候，还特意瞟了顾卿一眼，心里默默给林谢贴上了一个“渣男”的标签。


    房门关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


    林谢将顾卿安顿在沙发上，转身去倒了杯水。


    顾卿接过水，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低着头，看着水杯里自己狼狈的倒影。


    “对不起。”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的道歉。


    “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着急了。”


    今晚这一出，林谢肯定要成为全校的焦点了。


    林谢没有应声，只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顾卿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顾卿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如果他接了电话，后面的一切都不发生。


    他总不能说，他看见林江淮发来的那张照片后，心烦意乱，把手机丢在宿舍，一个人出去漫无目的走了一下午。


    “没带手机。”林谢最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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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解释。


    顾卿心里那点小小的埋怨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后怕和庆幸。


    幸好，他没事。


    林谢看着她，心里的话几乎是要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回来？


    是因为我？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房间里的沉默在拉长。


    “林谢，”顾卿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对着林谢开口，“我们治病好不好？我认识很厉害的心理诊疗师，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林谢的面色陡然变化，根本没有想到顾卿会提及这件事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她。


    那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顾卿的心往下沉了沉。


    “林谢……”


    “够了，”林谢打断了顾卿接下来的话，依旧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绷的笔直，“我的事，不用你管。”


    眼泪又是毫无预兆的落下，跟着她沉闷的心一起下坠。


    她不想哭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可眼泪就是不听话。


    林谢说完，就要抬腿走开。


    顾卿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的这个问题，成功让林谢要走的步伐停了下来。


    只是林谢没有回答。


    依旧维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不回答，在顾卿看来就是无声的拒绝。


    不由得苦笑，林谢又一次的拒绝了她。


    顾卿声音淡淡的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浓重的鼻音：“教授说……他可以给我写推荐信来B大。”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还希不希望我来。”


    顾卿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的冷静。


    “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对准你的尖刺，也不想今天的事情再发生第二遍，”顾卿说着，微微带着哽咽，“林谢，所以我们看病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教授给我时间考虑，是继续留在S大还是来B大，要是留在S大，我或许会继续留在教授的实验室，也或者教授会给我介绍最好的医院，只是或许，会永远的留在S市。”


    顾卿冷静的分析自己选择的未来。


    “可航天只会在B市。”


    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选择，会让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可选择不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还有林谢。


    “所以，我想要问问你，你会怎么样来做这个选择？”


    顾卿将自己来的目的，做出了说明，打算将所有的选择，全部交给林谢。


    林谢依旧没有回应，甚至依旧保持着准备离开的姿势。


    顾卿的心，痛到极致反而麻木了。


    她也是没有勇气，现在来听林谢拒绝的回答。


    只是这一次，她要一个答案。


    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


    顾卿的声音依旧在林谢身后响起。


    “我明晚八点的火车。”


    看着林谢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着：“明晚七点，我在你们学校的图书馆楼下等你。”


    “你来，就代表你愿意我来B大，也愿意……去治病。”


    “如果你不来……”


    顾卿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中酸楚：“……那我也就明白了。”


    最后林谢还是走了。


    房门被拉开，他停在门边，身影被外面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依旧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