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谢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走廊深处的包厢区走去。


    顾卿不知道赵苒是在哪一个包间，只有跟着林谢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门缝里透出暧昧的紫色光线，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说笑和起哄声。


    林谢停下了动作，这才松开了顾卿的手腕。


    手腕上的暖意骤然消失，顾卿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林谢没有立刻推门，而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了出来：“苒苒，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阿飞敬你酒，你怎么不喝啊？看不起谁呢？”


    紧接着，是个轻浮的男声：“宝贝，就喝一口，给我个面子，大家都在，别扫兴。”


    顾卿立刻皱起了眉。


    赵苒不能喝酒，他不知道吗？


    她听见了赵苒带着为难的声音：“可我真的不能喝酒……”


    “喝一点没事的，有我在呢。”那男声依旧在劝。


    “就是啊，装什么纯啊，来酒吧不喝酒？”


    里面的起哄声越来越大。


    顾卿再也听不下去，伸手就要去推门。


    可刚要触及到门，一只温润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林谢。


    林谢对着她摇了摇头。


    顾卿不明白，现在不进去，难道要真等到赵苒喝下酒？


    然后，她看见林谢用口型说了句：等等。


    顾卿便耐着性子，继续等了下去。


    “赵苒，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喝不喝？”


    男声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哄劝，只剩下不耐烦和威胁，“你要是不喝，也行，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儿了，以后谁也别联系谁。”


    赵苒的脸色，在灯光的照映下，也能清晰的看见发白。


    她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可她也害怕，怕阿季真的就这么走了，怕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围的起哄声渐渐变成了催促。


    “喝啊，苒苒。”


    “就一杯，怕什么？”


    赵苒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杯满满的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透着股危险光。


    她认命似的闭上眼，将杯子凑到唇边。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股冷冽的空气混着走廊里混着嘈杂的音乐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男孩，身形清瘦，黑色的羽绒服衬得他面色冷峻，尤其是一张俊脸，比在场的所有男士都要好看。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赵苒的瞳孔猛的一缩，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


    她看清了跟在林谢身后女孩的脸。


    是顾卿。


    她回来了？


    赵苒下意识的对着她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


    你怎么回来了？


    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顾卿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你要死吗？”顾卿看着赵苒手里的酒杯，吐出尖锐的话。


    整个包厢里都安静下来。


    阿季最先反应过来，他被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搞得莫名其妙，当即就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顾卿，一身学生气的打扮。


    “你谁啊？有病吧？怎么说话呢？”


    赵苒这才像是回过了神，猛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液体四溅，洒落一地。


    她甚至没有看顾卿一眼，而是转头对着阿季低吼一句。


    “你闭嘴！”


    这一声，清脆又响亮。


    跟平常里，带着讨好的语调格外不同。


    身侧的其他人，都跟看热闹一样的看着他。


    阿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这样跟我说话？”


    顾卿没心情理会他们的心情，她径直走到赵苒面前，从旁边的沙发上抓起赵苒那件单薄的外套，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怀里。


    “穿上，难看死了。”


    “走。”


    赵苒低着头，默默的将外套穿上，她不敢去看顾卿，更不敢去看一直在顾卿身后的林谢。


    “等等，”阿季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赵苒的另一只胳膊，“苒苒，你真要跟他们走？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赵苒被她拉得生疼，脸色更加苍白。


    “嘶——”她想甩开，却没有力气。


    顾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阿季放在赵苒胳膊上的手给打开：“你放手。”


    阿季半眯着眼，一下子变的恶狠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也趁势开了口：“小妹妹，这是人家男女朋友之间的事情，你插什么手啊？”


    “就是，赵苒，你跟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我瞧那男的模样不错，不会是你之前的男朋友吧。”


    “苒苒，这就不地道了吧，脚踏两条船？”


    赵苒想要解释，可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季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凑近了赵苒，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威胁：“赵苒，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跟他们走了，咱们两个，彻底完了。”


    赵苒抬起头，看着阿季那张因为愤怒扭曲的脸，最后落在了顾卿的脸上。


    她的脸上，是赵苒从未见过的神情。


    她是为了自己回来的吧？


    一边是她想要抓住的浮木，一边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得到过去。


    赵苒的心，在剧烈的拉扯。


    顾卿却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拉着她的胳膊直接朝门口走出去。


    既然她选择不出来，那就自己来帮她选。


    “我们走。”


    对于顾卿的选择，赵苒却没有任何的拒绝，像是默认，也像是跟她的选择一样。


    阿季愣在原地，脸上是错愕，随即化成了暴怒。


    “赵苒，你他妈给我站住！”


    他吼着，抬脚就要追出去。


    可他刚迈出一步，一道身影便不疾不徐的横在了他的面前。


    林谢甚至都没有看阿季，只是侧过身，让顾卿和赵苒先出去，自己则留在了最后。


    阿季被他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给激怒了，梗着脖子吼道：“你他妈谁啊？给老子让开。”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仗着人多，胆子也大了起来。


    林谢看着她们走开，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


    阿季所有的叫嚣，瞬间熄灭。


    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感，与他平日里见过的那种虚张声势的混混，完全不同。


    林谢没说什么，只是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二叔，”他的声音不大，“四月有人闹事。”


    他顿了顿，看了阿季一眼。


    “清一下吧。”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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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没看那群人一眼，转身走出了包厢。


    直到走出酒吧大门，一股冷风直面而来，赵苒混沌的大脑才像是瞬间清醒。


    她猛地停下脚步，一把甩开了顾卿还拉着她的手。


    她突然的动作，让顾卿脚步踉跄了一下。


    林谢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顾卿的胳膊，让她站稳。


    “我的事情不用不管，”赵苒的声音尖锐又沙哑，带着哭腔和止不住的委屈，“你凭什么管我？我和阿季好好的。”


    顾卿还没稳住身形，便听得赵苒这番话，只觉得一股疲惫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她千里迢迢赶回来，自己心里也还带着伤，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个的。


    顾卿站稳后，避开了林谢的手。


    冷笑出声，但在这寒夜里，格外的刺耳：“好好的？他明明知道你身体什么情况，不为你说话就算了，还跟人一起逼你喝酒，这就是你说的好？”


    “你懂什么？”


    赵苒在跟顾卿吵架上，从不肯认输。


    “你什么都不懂，”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花了她原本就浓艳的妆容。


    “是他，在我觉得全世界都要抛弃我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我，只有他，是真心对我好。”


    赵苒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吼出来，顾卿听着她的控诉，没有打断。


    直到赵苒吼完，只能站在原地，一边哭一边剧烈的喘息。


    许久，顾卿才缓缓开口：“谁说全世界都抛弃你了？”


    “你爸如果不关心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劝你。”


    “如果你哥他们不关心你，会来找你？”


    “是你自己，不在乎他们的爱，将他们的爱当成了理所当然，赵苒，是你抛弃了这个世界。”


    赵苒呆立在原地，从头凉到脚。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指责都要来的更重，更让她无法反驳。


    她猛的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让它掉下来。


    “我抛弃世界？”她自嘲的笑了一声，“顾卿，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来教训我？”


    赵苒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回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看我现在有多可怜，多离不开一个男人？”


    林谢站在几步开外，没有插手，也没有制止。


    他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纠缠了十几年，现在分开了，像是多了一道看不到的墙，谁也无法轻易跨过去。


    这是她们需要自己解决的结。


    “你还不如不回来，”赵苒的哭喊声依旧在继续，“你们两个说走就走，谁回来就回来，拿我当什么？拿这个家当什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


    这个死，如同一根细小的针，一直悬在顾卿的心里。


    死，说出来是多么的轻巧。


    可让活着的人，就有多么的沉重。


    就算林谢如今依旧还活着，可在顾卿的心里，那份沉重感依旧还在。


    死亡，是她心里一直跨越不去的鸿沟。


    顾卿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都消失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冬夜里，突兀的响起。


    赵苒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得疼。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顾卿的声音很轻，但带着强硬：“早知道你要死，当初，我就不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