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放假第一天，就回到了J市。


    J市没有下雪，依旧是一片繁闹。


    跟她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


    她回来，无非是赵胜给的那通电话。


    “卿卿……”


    赵胜许久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只有时不时的给她转过账，但是她没有收罢了。


    顾卿站在酒店的窗前，依稀回到了当时。


    空旷的校园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顾卿以为，赵胜是想让她们回来过年。


    只是她想错了。


    “赵叔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是不好开口。


    “叔叔知道，这个时候找你，不合适，”赵胜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只是，叔叔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顾卿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


    “是苒苒，她……她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不三不四的男孩子，”赵胜的声音艰涩，“带着她天天晚上不回宿舍，还学会了喝酒，前两天，我接到她们老师的电话，说她喝多了，在宿舍里哭，折腾了一晚上。”


    “要是她身体好好的，我也就不管了，年轻人谈恋爱，正常。”


    “可她的身体，你也知道，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赵胜的话里，只有一个父亲的担忧。


    “她不听我的，也没有什么朋友，……叔叔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希望你能回来帮我劝劝她。”


    一些尘封的，属于上辈子的记忆，从脑海里涌现了出来。


    顾卿记得，上大学后，听高中的同学提起，赵苒确实因为一个人，伤透了心。


    说赵苒差点想不开，人也彻底颓废了下去。


    可那时候的自己，听到这些，只觉得是报应，是痛快。


    可现在……


    王凤兰不愿意回来，怕回来之后舍不得，干脆就不回来了。


    她要想彻底的告别，顾卿没有勉强。


    顾卿裹着厚实的外套，来到曾经熟悉的接头。


    夜风刮在脸上生疼。


    她将脸埋在围巾里，朝着赵胜说的那个位置走去。


    赵苒放假比她早，赵胜说她回来之后，便经常跟人去一个叫“四月”的酒吧。


    顾卿住的位置，离这里不远，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很多回。


    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巨大的招牌在黑夜里格外扎眼，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来，模糊不清。


    顾卿给赵苒打过电话。


    只是她没接。


    好似最近她有些异常，连跟王凤兰两天一次的电话，也断了。


    酒吧门口，来来回回好些人，顾卿只好在对面等着。


    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染着各色头发的男生，紧接着，赵苒才车里出来。


    她化着浓妆，身上穿了一件单薄有紧身的黑色裙子，外面只随意搭了件皮夹克，与周围穿羽绒服的路人，成了对比。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跟顾卿记忆里的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完全不同了。


    赵苒和那群人笑着说了句什么，便勾着一个女孩的胳膊，一起朝酒吧里面走去。


    顾卿从对面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跟在赵苒的身后，刚想要叫住她，“等等。”一只手臂忽的拦在了她的面前。


    顾卿只好看着赵苒，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门口穿黑色制服的宝安上下打量着她。


    顾卿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脸上素面朝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学生气。


    保安态度强硬：“未成年不能进。”


    顾卿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道：“我成年了。”


    保安显然不信：“拿身份证出来看看。”


    顾卿的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东西还都放在酒店里。


    “我忘带了，”顾卿解释，“我真的成年了，我就进去找个人，很快就出来。”


    “找人？”保安更加不信，“每天来找人的多了去了，没身份证就是不能进，这是规定，也是为你好。”


    说完，便走了。


    顾卿正想回酒店拿身份证，可一想，要是她回来，赵苒走了呢？


    自己不是扑了个空？


    顾卿没有犹豫多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才被人接起。


    对方显然有些不耐烦，还不等他开口，顾卿便直接说着：“林浔川，来一趟四月酒吧，记得带身份证。”


    林浔川愣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有什么多余的问题，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卿从不怀疑，林家人对赵苒的关心，虽然林浔川经常嫌弃赵苒，但骨子里透着的关心，是做不了假的。


    冬夜越黑，打心底里便觉得越冷。


    顾卿将自己更深的埋进围巾里，站在了离酒吧不远的空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寒意顺着脚底往上蔓延。


    顾卿低着头，看着地面斑驳的光影。


    一道身影停在了她的面前，光线被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顾卿立刻抬起头，话语急切的脱口而出：“林浔川，赵苒在——”


    声音却在看清来人的那刻，戛然而止。


    不是林浔川。


    站在她面前的人，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身形清瘦挺拔，昏暗杂乱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是林谢。


    顾卿怔住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林谢就那样的站着，看着她。


    眼底的情绪在变幻的灯光里。


    还是林谢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记忆里还要低沉。


    “浔川有事，让我过来一趟。”


    顾卿垂下眼帘，避开林谢的视线，点了点头。


    或许，林谢是真的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不然，林浔川怎么可能会让他来面对自己。


    顾卿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到正事上。


    “赵苒在里面，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她指了指身后的酒吧，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定，“你能不能帮我把她带出来？”


    顾卿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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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


    可林谢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些，立刻行动。


    只是默默的看着她，那种沉默的注视，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屏障，一点一点的摧毁。


    林谢再次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不自觉的柔，甚至有一丝丝的欣喜。


    顾卿低着头回答：“下午。”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顾卿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忽的一瞬间，让顾卿觉得，他是不是吃醋？


    但这个想法，有很快被她给否定。


    顾卿别过头，不在去看他，视线落在地面上的地砖上，声音又闷又轻。


    “我没有你的号码。”


    林谢甚至能听见自己在心底里打自己一耳光的声音。


    是啊，她没有自己的号码。


    是他自己曾经亲自拒绝给的。


    可这分明只是她的借口。


    却也是他亲手递过去的，最伤人的事实。


    林谢朝着她走近了一步，然后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朝顾卿伸出手：“手机拿来。”


    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气息，混杂着冬夜冷冽的空气，紧紧将她围绕着。


    顾卿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到了他的掌心。


    手机的金属质感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在他冰凉的掌心，显得格外突兀。


    林谢收回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熟练的操作着。


    然后，再将手机递还给她。


    “以后回来，告诉我。”


    顾卿接过手机，指尖下意识的收紧。


    “再有事，”林谢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上，“直接打给我。”


    顾卿完全不明白林谢的思路了。


    他不是想要跟自己断了联系吗？


    可现在看起来，又不像是她理解的那样呢？


    “哦。”顾卿浅浅的回应了一声。


    林谢这才朝着酒吧门口走了过去。


    顾卿没见他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保安只看了一眼，便将卡片还给了林谢。


    然后林谢回过头，对着顾卿喊了一声：“过来。”


    之后，顾卿跟在林谢的身后，没有任何意外的一起进入了酒吧内。


    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空气中混杂着酒精、烟草和各种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浓烈气味，呛的顾卿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舞池里的人，扭动着身体，顾卿快速的从他们的脸上掠过，但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顾卿很好奇，林谢为什么能带着她进来，只是不好问罢了。


    倒是林谢像是知道了她的心事，在她身边，凑近她的耳朵，提高了些许声音道：“这家店，二叔有股份。”


    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顾卿的身形，没来由的停顿了一下。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答案。


    但也算是她找对了人。


    林谢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