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玉小姐做什么？”谢惊潮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施云岁纳闷，提着裙摆快步跟上，探头，“你该不会想去害人家吧？”


    这是数千年前的化外境，境中人就算存在，也早已死去。还有必要去寻仇？


    而且连焚净死去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动玉小姐。


    谢惊潮跟她有什么仇？


    “对啊。”谢惊潮站住脚步，施云岁反应不及，差点撞他背上。


    少年偏头对她冷笑。


    施云岁不料他直接承认，气得一把抓住他：“人家可没惹你！”这么不讲道理？


    谢惊潮撇开她的手，嫌弃看她一眼：“没大没小。”


    “……”施云岁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心里也隐隐有了火气，“那你不许去找玉小姐！”


    “你不高兴？”


    “和我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去拿回溯镜。你难道不好奇，为何后世一直不见回溯镜的踪影吗？”少年抱着胳膊，俯身看她，白玉似的脸上带着嘲弄神情，仿佛被她的气急败坏逗笑。


    随后不管她能不能跟上，转身离去。


    施云岁皱眉倒退两步，拍了拍身上，觉得他一定是被邪灵附体。


    “拿什么也不能……”等等，回溯镜？那她也要去。


    “小师叔，等等我！”她追上了少年。


    夕阳下的荒城，两人走在废弃街头，影子无限拉长。


    他们在千琉灯的结界下安眠一晚，化外境中却已过去不知多少年。万鬼相争的时代已然结束，这里成了一座空寂死城。


    半途两人坐下休息，谢惊潮与焚净一战的伤并未好全，随便找了面破墙靠坐。


    他身高腿长，姿态随意。


    少年一身黑衫，衣襟鲜红，雪白发带高高束起乌发，像废墟中长出的一枝盛放红梅，在寒风里摇啊摇。


    施云岁悄悄凑近了他，少年毫无防备坐在她身前。


    这一路相处，谢惊潮阴晴不定，又太过敏锐。她知道他如此多的秘密，如果谢惊潮改变主意，她小命难保。


    若她争夺魔器，谢惊潮未来必是她最大阻碍威胁。


    思索一番，施云岁决定还是让他永远留在这里比较好，少出去祸害人。


    现在，就是杀掉谢惊潮的最佳时刻。


    谢惊潮，你欠我的，就现在两清吧。


    施云岁安静掏出匕首，狠心扎了下去！


    不料谢惊潮没坐稳，顺势往下一滑，她扎了个空。少年目光淡淡抬起，看向她手中匕首，发出灵魂拷问：“小师侄，你干嘛？”


    好一阵沉默。


    施云岁心凉了半截，把匕首双手递给他，义正辞严：“小师叔，这个给你防身用。”


    “哦？小师侄这么好心。”谢惊潮接过匕首，并未表示怀疑。


    施云岁赔了夫人又折兵，已经不想说话了。


    “真送我了？”谢惊潮把玩着匕首，笑了笑，觉得真有意思，施云岁竟然主动送他东西。


    在鬼族，送心仪之物给异性，一般是用来讨好伴侣的行为。


    “呵呵，若是小师叔不喜欢，那也可以……”还给她。


    “难不成你刚才是想杀我？”谢惊潮眯起眼睛，冷飕飕看她一眼，仿佛对一切心知肚明。


    施云岁肝胆欲裂：“送给小师叔了！不用还了！”


    谢惊潮把玩着匕首，凉凉盯着她：“我还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小师叔，你活着才能带我出去，我怎么会害你呢？”她一脸真诚，赶紧拉回他的思绪。


    为表诚恳，忍痛表示愿意贡献修为，助他尽快恢复。


    “原来小师侄还有修为啊？”谢惊潮恍然大悟状，上下打量她。


    施云岁：“……”


    不多，杀你应该刚好够。


    “走吧。”谢天谢地，谢惊潮收起匕首，没再追究。


    施云岁松了口气。


    化外境中沧海桑田，唯独缺失一角的回溯镜高悬于空，照天不夜。


    已经沦为废墟的鬼主府中，玉小姐留在这里等他们：“抱歉，这里被我毁了。”


    她仿佛知晓他们的来意，轻声道：“你们是为那面金色的镜子而来吧？天上那面是假的，真正的它在我心脉中，与其被别的大鬼抢夺，不如你们拿走吧。”


    原来焚净还真将回溯镜给了玉小姐。


    施云岁不由打量谢惊潮一瞬，他怎么猜得这么准？


    不过玉小姐把回溯镜给了他们，她自己怎么办呢？


    施云岁想着，蓝裙女子冲他们轻轻笑了笑：“起码，你们不是我的仇人。”


    她的仇人，都永远留在这里长眠。


    她也不想再离开了。


    *


    夜晚的仙山，花海无尽，金光阵中，两道人影摔了下来。


    施云岁感觉自己砸中了什么东西，下方有个东西闷哼一声。


    她吓得赶紧检查灵墟，见回溯镜拼合完整，这才放下心。


    现今三界灵气凋敝，就算是完整的回溯镜，也难以发挥神力，只能当个法器用。


    但聊胜于无，起码不算毫无收获。


    离开化外境，谢惊潮身上的伤带了出来，功力大跌，鬼令又被仙门取走。


    但这些目前都不是最紧要的。


    “小师侄，你先走吧，我要留在此地等人。”谢惊潮躺在地上，故作无谓。


    他生来双魂，是因上任鬼王与妖主决一死战，魂魄被打散，他需要漫长的时间融魂。


    想要提前融魂，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合灵稳定元身。


    不过他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


    鬼族合灵需要交出骨灰，焚净的例子已经够惨痛了，靠合灵稳定元身魂魄，无异饮鸠止渴，他才没那么蠢。


    融魂的关键时刻，他无法动弹，只想着先把施云岁骗走。


    “不，我不能抛下小师叔。”施云岁眼睛亮了瞬息，当然看出他此刻的虚弱，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现在无人，正是灭掉他的好机会，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离开。


    “随你吧。”谢惊潮也不强求，躺在仙山脚下的花海中，封闭灵识，累极般阖上双目。


    “小师叔？谢惊潮！”施云岁如同最优秀的猎手，耐心潜伏半盏茶功夫，见少年彻底失去反应，才敢放手行动。


    她现在拥有完整的回溯镜，谢惊潮是唯一的知情人。古话说财不外露，施云岁深觉有理。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活过今日！


    施云岁不知道谢惊潮把她的匕首藏哪了，上下摸了一遍也没发现。


    干脆念动灵诀，化出万千剑影：“金系一百零七，万剑，诛！”


    剑影扎向少年，又被无形屏障抵住，不得寸进。


    咦？施云岁不信邪：“木系，山灵，封棺！”


    无数藤条从地面长出，紧紧束缚住少年四肢，想将他拖入地下。然而他周身黑气四溢，两息之间，便就让沾染他的藤条尽数枯萎。


    “水系，除温，冰刃！”


    “火系，红星，焚极！”


    “土系，山石，破！”


    五行法术全试了一遍，谢惊潮像个坚硬的铁茧，除了动弹不得，他毫无破绽。


    施云岁灵力快要耗尽，依旧无法杀死他。


    天亮时，她终于累晕过去。


    谢惊潮这一次睡得很不安稳。虽然他封闭了灵识，但也只相当于人族的浅度睡眠，对外界是有一定感知的。


    他感受到少女靠了过来，一会摸他身上，剥开他的衣物，一会用额头帮他取暖，忙得不亦乐乎。


    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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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谢惊潮感到迷惑，又无由羞愤。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是她可以随便轻薄的吗？


    她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要趁他虚弱时偷偷做这样的事？


    只有一个答案——施云岁确实对他图谋不轨。但她又不想负责，所以不敢承认，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对他上下其手。


    这一夜，谢惊潮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他醒了，一定不会放过施云岁！


    觊觎他的人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这样对他！


    谢惊潮愤怒了一夜，晨光破晓时，他几乎迫不及待睁开了眼。


    然后身旁的少女就倒了下来，他下意识就接住了她。


    ……他可不是心软了。


    只是想到施云岁虽然情难自抑，对他上下其手，行为非常不端。


    但好歹照顾了他一夜。


    他抱她一下也没什么，等她醒了再算这笔账吧。


    更何况她连她的宝贝匕首都送给他了，也算变相表白了吧。


    就这么喜欢他吗？他们还没有成亲，她就对他身体这么感兴趣？又不是没看过摸过，至于吗。谢惊潮冷冷弯唇。


    嘶，不对……谢惊潮理智尚存，很快抿直唇角，恢复冷漠脸。


    难不成真被他给猜中了？她只是贪图他的身子，其实并不想负责。


    果然如此。


    谢惊潮手中用力，气愤得只想捏碎什么，怀中少女肩膀一痛，闭着眼睛呓语：“痛。”


    他立即松了手，又醒过神，拢了拢衣襟。


    她还好意思说痛？


    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她休想占到他半分便宜！


    *


    两人掉入化外境许久，又在仙山脚下将就睡了一晚，洛声他们找过来时，现实世界也只过去不到一日。


    “小师叔，小师姐，你们没事吧？”洛声脸上的着急不似伪装。


    当时快至仙山，谢惊潮和施云岁突然就从圣灵鹤背上掉了下去，他们赶紧下来寻找。


    找了一大圈，终于在仙山脚下发现二人。


    施云岁脑子晕乎乎的，谢惊潮坐着旁边等她睡醒，然后朝她冷笑一声，一副看穿她的模样。


    那一瞬间施云岁几乎以为她想杀他的事暴露了！


    幸而谢惊潮却没再说什么，少顷，洛声他们找了过来。


    化外境的事谢惊潮自然不会提，他要隐瞒身份。


    施云岁更不会提，她要隐瞒回溯镜。


    于是二人达成默契，异口同声说没有发生任何事。


    洛声没怀疑，奉息当然也相信他小师弟的人品，其他人更是不敢怀疑。


    唯独荼山梨表情古怪，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梭巡，仿佛察觉某种不为人知的奸情。


    “师弟，无事的话，就先回宗吧。”奉息松了一口气。


    越行和白爻早就去了清阳山，他们还有任务在身，没有与众人一道乘坐圣灵鹤。


    余下几人安全抵达照夜宗，各自回仙府休整。


    息壤的事还没结束。


    谢惊潮半途截下她，表示自己想了一路，让施云岁赔他点什么也不切实际，干脆……


    “小师叔有什么要求？”施云岁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好心，索性挑明。


    “不难啊，小师侄照顾一下我就好了。”少年托着下巴，衣着保守，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他坐在茂密的枝头，施云岁不知人为何能笑得如此花枝招展，然后听见少年说，“毕竟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这么简单？等等，他不是在藏书阁闭关吗？


    施云岁投去疑惑目光。


    树上的少年摘了枚青果，放在手中抛玩：“啊，忘记告诉小师侄，我出关了，准备开辟仙府，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