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新的机遇
作品:《碧桃花谢春意晚》 由于春桃一直在尽量避免与危险人物四小姐的接触,所以最近除了抄账本之外,春桃一直在主动承接别的业务。
这一日,春桃将誊抄好的账目送去账房,不期与大少奶奶连氏跟前的奴婢素馨遇上。二人聊天的间隙,春桃便说起自己在漱砚斋学习写字的前后故事,如何一笔笔笨拙的描画,如何废了三小姐一篓子的毛边纸才练成如今这幅模样,如何在梦里都惦记着练笔画。一番侃大山下来,把素馨逗得咯咯直笑,接过春桃的账本细细端详起来,不禁为春桃清绝锋利的“墨宝”啧啧称奇。
素馨回去之后,便将春桃的字神乎其神的讲给自己的主子大少奶奶听,连氏便常抱着深哥儿来宜兰院,向庄氏讨春桃去帮她写家书。
虽然连氏与二太太周氏关系颇好,周氏也可以为文墨不通的儿媳代劳写家书,但毕竟隔了一个辈分,连氏总也有许多不便向婆母开口的诉求。譬如说请父亲连将军再封些银子过来这些隐微的需求,贵小姐出身的连氏有她的骄傲,肯定是不愿意婆母知晓的。向外请文书先生吧,花费高不说,不能见外男的内宅妇人如何避嫌就是个大问题,所以连氏一听说春桃字写得好,春桃也素日有和气的名声,便主动找上来请求春桃帮忙了。
不长不短的漱砚斋生活,让春桃对二房的人印象都不错,因此也十分乐于帮大少奶奶这个忙,自己也能挣个外快。
渐渐的,由于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且身负过硬的业务能力,从不泄露顾客隐私等优点,春桃的名声算是在东明巷里传开了。
除了日常帮连氏写家书、念家书之外,白府邻居家的女眷们也时不时的求见,希望春桃帮忙,其间不乏贫寒人家。白家虽然内里一团污糟,但对外也学着上京其他贵胄人家,喜欢干些扶弱济贫的事情博取贤名儿的。所以庄氏对此并未干涉,只说有人央求的时候,让春桃带着笔墨到二门上去接待。
随着一封封由春桃代劳的家书被装入差役的行囊,在大江南北翻飞,春桃也见识到了另外一幅世情百态。其间既有大少奶奶母家坐镇一方的政坛局势,也有商人妇对丈夫重利轻别离的闺怨离愁,更有石壕老妇对万里征夫的担忧惦念。一封封书信,饱蘸着情意,说的是最朴实干瘪的字句,竟有最雄浑的力量,写起遗憾来让人抚膺长叹,写起离愁来令人泪眼潸然。
春桃原以为,贫穷残破的茅檐草舍里,住的都是颓败愚昧的生命,那些令人神魂震荡的高级感情,应当在举子案头、在朱楼绣栋中生发,而这些,茅檐草舍是无力承载的,因为穷苦人就连活着都十分艰难,想这些有什么用。可代写家书的这段时间,春桃被拽入一幕幕情景剧中,以旁观者的身份替委托者感受这些悲欢离合——父亲寄回来的一小瓶头油能让和睦的姐妹纷争、流着眼泪和解、再纷争,一张多年前的襁褓破布被母亲缝在棉衣的里衬用以怀念游子,这种居然在穷人家也能流通的情感让春桃感到熟悉又陌生,白向晚用四个字为她概括——人间烟火。因为概括的实在是切中肯綮,以至于春桃初初听到这个字眼就落下泪来。
她虽生于贫寒,却过早地效忠于名利场,以至于不曾有机缘细细咂摸生活,所以被麻木了部分感官,以为唯有向上爬才能获得快乐。这些细小的生活意趣被倾注笔尖时,往往会引起春桃心中一阵微小的酥麻,令她心驰神荡。
因此每当去蕴绿轩找白向晚时,春桃说的都是这些,白向晚一贯有力战群儒的口才,听她说这些,也只有静默的坐在交椅上,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术。
当然她开发的业务还不止这些,音书死后,她对接小主子的业务就被移交给了春桃,二爷白庭轩的课业与生活由庄氏亲自负责,因此春桃只需要照顾好大房其他几个小主子就算完。四小姐被禁足,三爷不消用心,所以十四岁的五爷白懿恒就成为了她唯一需要操心的主子。除了庄氏“关照基础生活,同时提防课业越过二爷”的最高指示之外,五爷生母吕姨娘最近也像鬼一样缠上了春桃,又是给五爷房里要银子,又是要春桃将五爷的学习进度汇报给她,从早到晚聒噪个没完,实在是折磨人。不过为了不让庄氏派她去监管四小姐,春桃还是劝自己忍了吕姨娘的喋喋不休。
这一日,春桃正与方姨娘坐在上房前的檐廊中,看她在一个小绷子上展示双面绣。这一面是金线绣的锦鲤鱼,那一面竟是一支绽开的昙花,花朵的走势和锦鲤的尾巴重叠在一起,任春桃翻来覆去的看,竟一丝破绽也寻不着。
“姨娘真是神人降世,”春桃的眼睛亮亮的,捧着绣绷把手伸到檐廊外面,借着天光细细端详,笑着夸赞,“怎么什么都会,人怎么能有功夫同时会这么多东西。”
方姨娘靠着廊柱缠着手中绣线,动作轻柔,再配上她素净的衣服和素净的妆容,活像不染纤尘的女冠,听春桃说这痴话,浅笑道:“不过是闺阁里的玩意儿,做出来,讨人一笑罢了。”
“明儿姐姐可巴巴儿地眼红姨娘的手艺呢,又怕姨娘嫌她笨,不肯教她。变着法的让我借姨娘的绣品出来,想偷师呢。”春桃笑嘻嘻的同方姨娘撒娇,把明儿卖了个底儿掉。
小姑娘亲昵的举动让方姨娘母性泛滥个没完,她用手捋着春桃坠着小桃子的发带,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宠溺:“你和秋鸾明儿进进出出都在一处,和亲生姊妹也不差了,她既然有心学,依着你的面子,我也愿意教她。”
吕姨娘便是在这样温情的时刻突然出现,那金红的锦鲤仿佛刺伤了她的眼睛,一开口就是刻薄:“呦,金簪子可见是体面了,连方姨娘都上赶着奉承,只是不知,你们这般亲密,太太听了是欢喜还是恼怒呢。”
方姨娘在后宅一贯守拙,此刻更是敛了神色,站起来道:“吕姐姐说笑了,我不过与春桃玩笑几句,何至于闹到太太那里。”
“哎呀,真是世事无常,有人在这宅子里不安分,又是漱砚斋,又是宜兰院,恨不能上天侍奉玉帝去,这不,连方姨娘都跟着不老实起来。”吕姨娘欣赏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闲闲说道,春桃知道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在漱砚斋和宜兰院左右逢源,白眼简直快要翻到天上去。
这种情况只能是能躲则躲了,方姨娘与春桃对视一眼,给吕姨娘福了福礼,道:“姐姐教训的是,我这便回去了。”说罢,领着小丫鬟回自己的上房了。
春桃懒得与吕姨娘打嘴仗,也打算脚底抹油,谁承想被吕姨娘喊住:“你今儿往荣寿堂去过了不曾?五爷今儿温书了没有?丫鬟都伺候的妥帖么?”
“昨儿去看过,一切正常,给丫鬟也都警醒着,准保不出差池,姨娘放心。”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可是给吕姨娘发挥空间了:“昨儿去看过,今儿就不去了?太太让你周全小主子的衣食上下,你就是这么当差的?现在就给我去,盯着五爷把书全都温完,看着五爷好生安置了,回来我有话问你。”
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恶心,吕姨娘这是把春桃当自己儿子的丫鬟使唤,这要是放在秋鸾身上,当场就扯着嗓子和吕姨娘干起来,宁可挨太太一顿好打也要让吕姨娘丢脸。奈何春桃的行事作风属于面软心硬的,当面不言语,事后再想法子反击,所以此刻吕姨娘眼中的春桃只是福了福礼,出了宜兰院往荣寿堂去了。
吕姨娘嗤笑一声,得胜般回了自己屋子——能驱使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让她感到其乐无穷。
这边厢,春桃到了老太太的荣寿堂的西厢房,五爷白懿恒正舒舒坦坦的躺在丫鬟腿上吃葡萄。一个丫鬟搂着,一个丫鬟给剥葡萄,一个丫鬟拿着鹅羽软扇给他扇凉,好不惬意。
春桃清了清嗓子,五爷才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她。春桃虽说好脾气,可那都是对亲近之人,对上外人,骤然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唬人的。何况她最近一直盯着白懿恒念书,跟半个夫子也没差了,加之还是嫡母钦差,因此白懿恒突然就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皮一般,缩手缩脖的站了起来。
“五爷荣安,太太遣了奴婢来问询五爷功课,今日温书了不曾?”
白懿恒不敢撒谎,让一个丫鬟领着春桃往侧间书房去,自己坐在了太师椅上,拿起书本摇头晃脑的读起来。
春桃便冷冷的盯着他,时不时纠正一下他的读音,不出半刻,白懿恒就已经汗流浃背。春桃看着他这幅四处乱瞟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中冷笑不止,给白懿恒下了个论断——草包。
白家这五位少爷,大爷白明梁武人一个,二爷白庭轩风流薄幸,三爷白向晚不见首尾,四爷白祈祯调皮贪玩,五爷白懿恒也不大中用,真是个顶个的闹心,还好不是她的小孩,要是她的小孩她早气死了。
周氏还要耐着性子去哄着骗着让四爷学习,春桃每次一想起周氏被四爷整的万念俱灰的摸样,就觉得周氏命苦。
很快,春桃的思绪就从周氏转移到了用锦帕擦汗的白懿恒身上。
若说少爷用帕子倒也寻常,只是白懿恒手中的这方帕子颇有些蹊跷,不但香味腻人,还以金银丝穿插其间,绣着粉红花朵,很像是女人的物件儿。
春桃心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便是,这没准是哪个一时糊涂的丫鬟,或自愿或被白懿恒引诱着做给白懿恒的。因为音书惨状历历在目,春桃实在不愿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因此心中生了警觉,直接将那方帕子拿了过来,问道:“这是哪个丫鬟赠与五爷的?”
白懿恒给唬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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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畏畏缩缩地说:“不是,不是丫鬟的,是姨娘做的。”
春桃眯眼看了一会白懿恒,直看得他恨不得找地缝,才慢慢道:“您接着背吧。”又吩咐白懿恒跟前丫鬟春燕跟自己出来。
“这帕子一看便是女人的物件儿,吕姨娘断不会将这东西留给五爷用,是你们谁做了给五爷的?”
春桃因着之前几次立定大功,在白府仆人眼中还是颇具威望的,被她一问责,那春燕直接给吓得哆嗦:“姐姐,我不敢瞒姐姐,并不是我们几人做的,五爷也吩咐我们要把这东西小心藏好的。”
“不是府上人做的?”
“不是,绝对不是。”
春桃一骨碌眼睛,既然不是府中丫鬟做的,那这事就可以被拿来做文章了,她才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吕姨娘既然敢三番五次给她找不痛快,她也得在手里捏个把柄才能舒舒坦坦的和吕姨娘掰扯不是?于是春桃转变问询方向:“近日五爷可见了什么人没有?或者是,到哪儿去过不曾?”不是人主动送,那也有可能是寻花问柳得来的。
屋里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还在继续,小丫鬟如芒在背的站了一会,见春桃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得道:“五爷不曾出去过,倒是之前音书的事后,五爷吓得睡不着,吕家表小姐曾来探望过五爷。”
春燕意有所指,春桃大概估摸,这帕子的主人应该也就是那位表小姐了。吕姨娘二哥吕财捐了个官之后,和白府往来日益密切,他的女儿也从平民之女一跃可以被称作官家小姐了,这位表小姐也曾跟随母亲来给庄氏请过安,闺名玉蓉,比白懿恒大个两岁。
若说表弟生病,这位吕小姐前来探望倒也寻常,只是这赠送绣帕是什么涵义,那可就太有说头了。虽说吕家依旧家底子单薄,但到底是脱了奴籍,吕小姐有向上攀爬的心思也是难免,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帕子让她给瞧出了端倪,没准可以作为日后制衡吕姨娘的一个把柄,春桃心中有了计较,便捻了那帕子进了屋子。
白懿恒自然又是心里一阵打鼓,害怕丫鬟出卖自己,被春桃问话的春燕也吓得六神无主。
却只听春桃笑道:“既是姨娘给五爷的,五爷还得收好,仔细出门遗落在外,便说不清了。”
白懿恒和春燕知道度过了考验,皆是松了一口气,头点的跟磕头虫似的。
应付完白懿恒,已经是月明星稀,春桃出了荣寿堂,迎面便撞见拿着一个小包裹的翩翩。
“桃姐,秋鸾姐打发我来给你拿晚饭了。”翩翩将小包裹捧上来,春桃接了瞧,是一个白馒头,里面夹着酿肉和菜蔬。
一路上,春桃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和翩翩闲聊。
“翩翩,你说,吕家来人,是从后门进,还是从前门进呢?”
“都是从后门进呢,我妈在后面看院门,时常和吕家大娘说话儿。”翩翩乖巧答话。
春桃这样问,实是有个缘故,吕家原是先老太太周氏的陪房,先老太太过世便留在白家伺候。吕家老二吕财念书很好,因此吕家给他赎身脱籍,白家主子也开了恩典,许他同白家主子一起私塾念书。自吕财捐了个官儿之后,白家的态度也愈发热络,给其他吕家人也都放了良籍,允许吕家人入府拜见时自正门进。
如今看来,吕家不敢背弃旧恩,依旧以白家的奴婢自谓,但凡入府,都走的是奴才和货物才走的后门。
思及此,春桃笑着对翩翩道:“我去与灵棋姐姐说,明天放你一天假,你回去好好陪陪吴嫂子。另外,将我的话带到。”
翩翩立马立正:“姐姐你吩咐!”
春桃被她这幅严阵以待的样子逗得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强压笑意一本正经道:“以后吕家小姐进府里,让你妈妈留个意,找机会告诉我。”
“我一定说与我妈听!”翩翩精神头十足的回答。
“走吧,回去睡觉了。”
“嗯。”
虽然说吕姨娘要春桃完事之后去找她回话,但春桃完全没当回事,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要效忠的是谁,照拂小主子是她的职责,但效忠姨娘可不是,因此吕姨娘让她督促白懿恒,她会去,要她回话,那不能够。分内之外的事,她是不会多做一件的,吕姨娘要跳脚,那她也管不了。
何况,一旦有吕家女暗通白家少爷的把柄捏在她手里,吕姨娘面对她就只有讨饶的份了,一时的意气要争,长远的线也得埋不是。
不过,让春桃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满以为摆脱了四小姐的魔掌,准备进入与吕姨娘斗法的新阶段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此前一直埋在暗处的火药引线终于烧到了她的面前,并且险些让她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