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看着身边或闭目养神，或依旧愁眉苦脸的兄弟们，一个决定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秦老的要求是独立完成。


    这没错。


    但眼下的情况是，如果没有人指明方向，提供哪怕一点点思路的火花，肖火他们很可能连起步都做不到。


    最终真的面临延毕的窘境。


    龙才班特殊，但龙科大的学术标准绝不会因此降低。


    “必须做点什么。”裴素在心里对自己说。


    ..............


    裴素的目的地非常明确——那个能给他带来无尽灵感和知识宝库的地方。


    钱学森实验室地下那座军工级国家图书馆。


    轻车熟路地来到那片充满肃穆科研气息的建筑群。


    这里的一切似乎永恒不变。


    忙碌穿梭的研究人员，低语般的设备运行声，以及那种专注于探索未知的独特氛围。


    他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学术委员会会长李牧唐。


    他正仰头望着浓密的树荫，眉头微蹙，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宇宙级的难题，但脸上那份知识分子的焦虑感依旧鲜明。


    裴素走上前：“李会长。”


    李牧唐回过神，看到是裴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


    “裴素，好久不见。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听说你们快毕业答辩了，忙得焦头烂额吗？”


    他消息倒是灵通。


    裴素笑了一下。


    “正因为答辩的事头疼，想来图书馆充充电，找找灵感。”


    李牧唐明白了什么，指了指主办公楼。


    “老规矩，坐电梯到地下一层，然后西侧角落有专用电梯下到三层。权限你应该还有吧？”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


    “唉，可惜张婉不在这里了，不然她肯定最清楚你要找的资料可能在哪个区。”


    “那丫头，最熟那座地下图书馆的资料了。”


    他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惋惜。


    “多好的姑娘啊，聪明，能干，跟你又合拍……你说说，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调去西北那边搞核物理了？沙漠里一待就是好几年，这人生大事可不就给耽误了嘛！你们俩啊真是可惜了。”


    李牧唐捶胸顿足，一副恨不得亲自把张婉从大漠里拉回来跟裴素凑成对的架势。


    裴素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只能含糊应付。


    “张婉她有她的追求和使命。我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


    李牧唐挥挥手，又不忘叮嘱。


    “找资料归找资料，也别忘了注意身体啊年轻人。”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熟悉的、混合着旧纸张与特殊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


    寂静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无数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承载着无数超越时代的智慧、失败的经验和绝密的狂想。


    系统的触发需要“媒介”


    ——接触代表当前最强或正在探索中的军工科技载体。


    而这里，就是媒介最集中的地方！


    他没有急着去翻找资料，而是首先开始有目的地巡游。


    他的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扫过一份份报告的标题。


    他首先停留在“航天推进与先进动力”区。


    抽出一份标题为《高能化学推进剂极限性能模拟与新型燃烧室构型探索（内部讨论稿）》的报告。


    指尖接触泛黄纸张的瞬间，熟悉的悸动传来！


    【检测到接触媒介：高能化学推进剂及燃烧室技术。触发系统。】


    【媒介解析度：2%...】


    【解析完成可获得：下一代超高能密度推进剂配方及可控燃烧模型、爆震发动机初步理论框架……】


    信息流涌入脑海，但裴素没有停留。


    他需要的不是这个方向。


    轻轻放下报告，裴素继续前行。


    在“材料科学与极端环境应用”区。


    他找到了一份《关于超高温碳复合材料在再入飞行器中的应用瓶颈及替代路径研究》。触摸。


    【检测到接触媒介：超高温碳复合防护材料。触发系统。】


    【媒介解析度：3%...】


    【解析完成可获得：新型多相陶瓷基复合材料合成工艺、自适应热管理系统概念设计……】


    依旧不是他需要的。


    他需要的是更基础、更能发散出不同向的基础媒介。


    他走向“基础电子与信息工程”区。


    这里有许多关于雷达、通信、信息处理的基础性论著和最新进展报告。


    他拿起一本书。


    这本书叫：《相控阵雷达系统核心算法精要》。


    【检测到接触媒介：先进相控阵雷达技术。触发系统。】


    【媒介解析度：5%...】


    【解析完成可获得：分布式微型化相控阵单元设计、低功耗高精度波束形成算法、合成孔径成像优化技术……】


    这个有点接近了！


    像这种基础领域的超前设计。


    是裴素目前能够想到的。


    既帮助大家完成毕业答辩的同时，也是最能够隐藏他的踪迹的技术。


    毕竟。


    高端领域所涉及到的，知识大多是想通的，而且凭借着肖火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研究出来。


    但如果是这种基础领域的尖端科研和理论的话。


    不仅增加了毕业答辩的可信度。


    也能够将他给摘出去。


    不让秦老和校长怀疑。


    微型化相控阵。


    这项技术就给李北吧。


    裴素默默记下这项技术，但没有满足。


    他又陆续接触了《超导磁体在大型工程中的应用前景》、《多光谱融合成像技术综述》、《量子密钥分发系统安全性白皮书》、《超材料吸波结构理论与实验》……


    每一次接触，系统都被触发。


    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他坚持着，像一只辛勤的蜜蜂，在不同的花朵间穿梭，采集着最关键的花粉。


    最终，他来到了图书馆相对核心的一个区域，这里存放的更多是综合性，构想性的报告。他的目光被一份标题宏大的报告吸引——《未来战场单向透明化实现路径探析》。这份报告似乎试图整合信息感知、隐身、通信、精准打击等多个领域。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封面。手指触摸到前言页。


    【检测到接触媒介：地对空超音速拦截系统。触发系统。】


    【媒介解析度：1%...】


    “完成解析之后，可获得第二代地对空超音速拦截系统。”


    这个不错，可以自己留着。


    ....


    裴素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大家的研究方向。


    肖火的话，就准备微型化相控阵射电望远镜系统的技术。


    这项技术的重点，在于如何利用分布式微型单元和先进算法实现高灵敏度，如果这项技术实现的话，精度可以突破目前的极限射电光学望远镜。


    陈雀的话，就让他去研究小口径电磁轨道炮。


    脉冲电源、轨道材料、弹丸设计这项都是设计的难点，不过对于裴素来说，这些还可以接受。


    王青鱼的话，新型算法的星载光谱成像仪概念设计是非常合适的了。


    裴素现在的知识丰富。


    他甚至自己一个人都大概有一个思路。


    通过压缩感知与信息融合算法，应该就能研究出来一些东西。


    李北的话，光学隐身材料最合适。如果能够研究成功，那么就是第七代光学隐身材料！


    至于章明。


    作为团队中最聪明的人物。


    裴素为他安排了一个很难的东西。


    量子通讯！


    这是一项前沿科技，虽然说是量子，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玄学，而是一项需要集合大量信息与超级计算机所进行的一种通讯手段。


    至于他的话。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个小时。


    裴素如同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靠近，最终停在他的隔间外。


    似乎犹豫了一下，来人还是轻轻敲了敲隔板的门。


    这细微的响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勉强将裴素从深度的思维沉浸中拉扯出来一点点。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向门口。


    只见李牧唐站在那儿，手里提着一个印着食堂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次性餐盒，正冒着些许热气。


    他看到裴素抬起头，脸上那副疲惫不堪，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然和心疼的表情。


    “唉……”


    李牧唐轻轻叹了口气，走进隔间，将还温热的夜宵放在桌角，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式的关切。


    “裴素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拼起来不要命，但也不能这么熬啊。”


    裴素的思维还没完全从复杂的公式和模型中抽离，反应有些迟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牧唐的目光扫过裴素面前摊开的那些深奥资料，又落回他那张写满疲惫却难掩亢奋的脸上，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同情和理解：


    “小裴啊……是不是……心里还是不好受？”


    他顿了顿，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说。


    “我看你坐的这个位置……唉，这好像是以前张婉最喜欢待的角落。她每次来查资料，总爱窝在这儿，说这里安静，光线也好。”


    他观察着裴素的表情，见他没有反驳，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苦口婆心地继续安慰道：


    “我知道，那丫头一声不吭就跑去大漠吃沙子，一去就是好几年，换谁心里都不好过。但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咱也不能因为这事就把自己身体熬垮了，是不是？有些事啊，得看开点，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


    李牧唐絮絮叨叨地说着，真心实意地为这位他看好的年轻人感到惋惜。


    裴素这会儿总算慢慢回过神来，听明白了李牧唐的误会。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在伤春悲秋，而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烧脑的学习。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能露出一个有些僵硬又带着感激的笑容，顺着话头含糊地应道。


    “谢谢，老李，我没事。就是毕业答辩的事有点难，来找找灵感。让你费心了。”


    李牧唐一脸不信。


    “我懂，我都懂。”


    他拍了拍裴素的肩膀：“灵感要找，身体也要紧。先把夜宵吃了，热乎的。吃完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太晚。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