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火第一个蹦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自己找材料？造一个不常见的科技？”


    “还得有创新性实用性？”


    “裴哥！秦老他老人家是不是，是不是最近养病养的，脑子有点。”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慎言。”陈雀怒视。


    陈雀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棒棒糖，嫌弃地扔进垃圾桶。


    然后夸张地用手摸裴素的额头。


    “裴哥，你没发烧吧？还是我们集体出现幻听了？”


    “这他妈是毕业答辩？这分明是让我们去当发明家，外加破烂王啊！”


    王青鱼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要求，也太夸张了，我们只是学生啊。这怎么可能完成……”


    李北闷声闷气地开口：“材料清单，加工设备，设计图纸，实验室空间，我们全部都没有啊。”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每个都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难题。


    章明言简意赅地总结。


    “难。”


    哀嚎声和抱怨声瞬间充满了整个437公寓。


    “老天爷！杀了我吧！我还以为熬过家访就轻松了！”


    “不常见的科技？我给自己造个女朋友算不算？”


    “完蛋了完蛋了，我这学期注定要挂科延毕了……”


    “秦老这是要让我们下地狱啊。”


    裴素任由他们发泄了几分钟，等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他才重重地咳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肖哭丧着脸，代表大家发出了灵魂拷问。


    “裴哥，这怎么办啊？”


    裴素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迷茫的脸庞。


    他想起秦老那双不容置疑又充满期待的眼睛，想起龙才班这个名字所承载的重量。


    他知道，抱怨没有用，退缩更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简洁有力的五个座：


    “还能怎么办？”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兄弟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客厅的每个角落：


    “干呗。”


    .....


    裴素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短暂地激起了涟漪。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茫然感。


    自己找材料，自己造东西？


    这范围太广，难度太高，简直无从下手。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肖火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靠！怕什么！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八代机的项目咱们都跟过，区区毕业答辩，还能难倒我们龙才班？”


    这话像是一下子点燃了导火索。


    陈雀也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发亮。


    “对啊！老子差点被唬住了！咱们又不是没资源，裴哥，赵林果司令不是很欣赏你？还有齐天云司令，咱们帮了他那么多，蹭个实验室、借点高级点的加工设备，应该没问题吧？这应该就是个打个电话的事！”


    裴素若有所思。


    这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是。


    他有一种直觉。


    这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王青鱼也微微点头，轻声道。


    “嗯，如果需要一些特殊的化学试剂或者生物材料，我认识几位老师，或许可以申请……”


    李北摸着下巴：“精密加工的话……我知道郊区有个老牌的军工配套厂，老师傅手艺极好，就是脾气有点怪，不知道能不能说动。”


    连一向沉默的章明也罕见地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点锐气。


    “信息。如果需要前沿论文或者某些受限数据库的权限，我可以试试。”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


    刚才的沮丧被乐观情绪取代。


    仿佛只要动用过去积累的人脉和资源。


    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就能轻松化解。


    就在这时，公寓门被敲响了。


    离门最近的肖火过去开门，只见李运昌教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


    “李老师？”肖火侧身让他进来。


    “哟，都在呢？开会呢？”


    李运昌走进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仿佛能看透他们刚才的讨论，脸上那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老远就听到你们这儿挺热闹啊。在讨论毕业答辩的事儿？”


    裴素点点头：“正说着呢。大家在想有什么资源可以动用一下。”


    李运昌哈哈一笑，走到客厅中间，也不坐下，就那么看着这群瞬间安静下来、眼巴巴望着他的学生，慢悠悠地说。


    “资源？人脉？想法不错嘛。打电话问问呗，看看赵司令，齐司令，还有你们认识的那些个院长，所长，老师傅们……看看他们这次，帮不帮你们这个忙？”


    这话里的味道不对！


    裴素心里咯噔一下。


    陈雀最是机灵，也是行动派，立刻就不信邪地掏出手机。


    “打就打！我还就不信了！赵司令当初可是拍着胸脯说有事找他的。”


    他找到号码直接就拨了过去，还特意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赵林果司令那熟悉的大嗓门。


    “喂？小雀儿？你小子可是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老赵打电话了？”


    陈雀立刻换上热情洋溢的语气。


    “赵司令！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有个小事想麻烦您一下……”


    他巴拉巴拉把想借实验室和设备的请求说了，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电话那头，赵林果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


    “哎呀，小雀儿啊，这个事儿嘛……不是老赵我不帮你啊！实在是最近战备任务紧，实验室和设备都排得满满的，上面查得也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啊！实在是爱莫能助，爱莫能助！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


    说完，不等陈雀再说什么，那边就以“要开会”为由，急匆匆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客厅里一片寂静。


    陈雀拿着手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肖火不信邪，立刻又拨通了魔都齐天云司令的电话，结果几乎如出一辙，对方客气无比，但拒绝得滴水不漏，理由五花八门，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门！


    王青鱼试着联系生命科学院的老师，对方倒是很热情，但一听到是毕业设计需要，而且是要“独立完成”的特殊要求，立刻表示爱莫能助，学校有规定云云。


    李北联系的那个老厂老师傅，更是直接吼了过来：“啥？自个儿瞎捣鼓？没图纸没批文想用俺的设备？娃儿，睡醒没？”


    所有电话打了一圈，结果惊人的一致：平时称兄道弟，无比热情的各路大神，这次全都口径统一地拒绝了帮助他们！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提前堵死了他们所有试图借助外力的途径。


    陈雀的脸垮了下来，哀嚎一声。


    “不是吧？！全军覆没？秦老这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肖火也瘫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此路不通……”


    李运昌看着这群瞬间蔫了的萝卜头，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慈祥。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真以为秦老没想到你们会打这些主意？”


    爽！


    李运昌在内心中狂喊了一句。


    真是不容易。


    能让这帮小兔崽子们吃瘪。


    真不错啊。


    裴素深吸一口气，他大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秦老是铁了心要让他们独立自主。


    但他还有一个最后的希望。他看向李运昌，沉声问道：“李老师，那李正元那里？”


    李运昌挑挑眉，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是。


    你可以试试。


    陈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怂恿道。


    “裴哥！打！给领导打！他可是咱们，总得给自家学生行个方便吧？秦老不能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吧？”


    裴素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


    李正元对他们龙才班一向颇为照顾。


    或许……


    他找到号码，拨了过去，这次没有开免提，但大家都屏息凝神地听着。


    电话接通了，李正元校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裴素？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毕业答辩这回事。


    裴素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尽量简洁地将秦老的要求和李运昌刚才的提醒说了一遍，最后委婉地提出，希望学校能否在某些方面提供一些基础的便利，比如实验室的准入权限或者材料申请的特殊通道。


    电话那头，李正元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裴素能想象到校长在电话那头皱眉思索的样子。


    终于，李正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和些许无奈的苦笑。


    “原来是这样，秦老倒是提前跟我打过招呼，说这次毕业答辩要严格保密和绝对独立，让我不要插手。我当时没太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裴素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李正元继续说道：“裴素啊，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说，秦老和李校长的决定，是有他们的深意的。龙才班培养的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未来的领军者。领军者，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资源和平台。只有真正靠自己的力量，从无到有，独立完成一件像样的东西，克服这个过程里所有的困难，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毕业，才算是对你们这几年学习最大的检验和总结。”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坚定：“在培养顶尖科学人才这方面，我是个外行，秦老和李校长才是专家。他们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我相信必然是对你们最好的锤炼。所以……这次，我这边恐怕真的不能给你们提供任何特殊的帮助。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最后一句鼓励，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彻底关上了最后一扇求助的大门。


    “……我明白了，谢谢校长。”


    裴素的声音有些干涩。


    挂了电话，他将李正元的意思转达给大家。


    最后的希望破灭。


    437号公寓里，哀鸿遍野。


    “啊啊啊啊！天要亡我！”


    “独立自主……说的轻巧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下真成孤家寡人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老，您真是我亲爷爷……”


    “摆烂吧，兄弟们，毁灭吧，赶紧的……”


    巨大的失落感和对任务的无所适从感笼罩了所有人。


    连续几天，437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大家也没心思讨论方案了，对着电脑发呆的，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唉声叹气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


    “妈的，烦死了，肖火，咱几个去泡一泡，按一按，放松放松脑子吧！再这么憋下去，没等答辩，我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