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不停蹄地赶回龙科大。


    然而，还没等他回到437公寓。


    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撞见了正四处张望的李运昌教授。


    “裴素？”


    李运昌一看到他，立刻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和一丝责备。


    “你小子这两个月跑哪儿去了？人影都见不着！电话也打不通！”


    裴素一愣。、


    那座图书馆有专门的屏蔽装置。


    所以他没有接到李运昌的电话。


    不过还没来得及解释，李运昌就连珠炮似的继续说道：


    “你知不知道马上就要毕业答辩了？我昨天去公寓，就看见肖火，陈雀他们那几个，一个个无所事事，要么打游戏，要么发呆，问他们答辩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个个支支吾吾，不是说家里有事，就是说思路卡壳，需要灵感，问你去哪儿了，更是口径不一，有的说你回老家了，有的说你闭关了……我就知道有问题！”


    裴素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兄弟们为了给他打掩护，演技如此浮夸，差点就穿帮了。


    李运昌狐疑地盯着他。


    “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段时间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秦老这要求是苛刻，但你们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裴素正飞速思考着如何圆谎，跟在李运昌身后闻讯赶来的肖火一个箭步冲上前，脸上瞬间堆满了焦急和慌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李老师，李老师，不好了，刚才我接到家里电话！”


    他一把抓住李运昌的胳膊，演技爆发。


    “我爸在国外谈生意，好像被那边的人给扣下了！说我爸涉嫌什么商业间谍！”


    “我正想找您帮忙想想办法呢！”


    “裴哥之前也是帮我联系了一些国外的朋友打听消息，所以才……”


    肖火这突如其来的家变，声情并茂，瞬间转移了李运昌的注意力。


    李运昌脸上的狐疑立刻被震惊和关切取代。


    “什么？有这种事？！具体怎么回事？哪个国家？什么时候发生的？”


    陈雀、王青鱼等人也赶紧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证实着这个突发状况，成功地将裴素失踪两个月的缘由掩盖了过去。


    李运昌的注意力完全被肖火父亲的遭遇吸引。


    他的眉头紧锁。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就要走。


    走了两步，他又猛地回头，像是才想起最重要的事，表情严肃地对众人说。


    “差点忘了正事！刚才我去找你们，也是要通知你们，秦老刚追加了毕业答辩的新规定！”


    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为了极致地考验你们的资源整合能力和成本控制意识。”


    李运昌复述着秦老的话。


    “每个项目的总材料成本，不得超过十万元人民币！听清楚了，是总额十万！超出一分，答辩直接不予通过！”


    “多少？！十万？”


    肖火差点跳起来，连父亲被扣的戏都快忘了演了。


    “造个模型都不止这个价吧？！这怎么可能！”


    陈雀也傻眼了：“秦老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了啊！”


    王青鱼脸色发白。


    “很多精密元器件的单价就……”


    李北和章明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充满了绝望。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刚刚裴素带回来的技术纲要带来的希望，瞬间被这严苛到离谱的成本限制砸得粉碎。


    十万块，对于他们要研发的那些尖端科技领域，简直是杯水车薪，连像样的实验材料都买不起！


    李运昌看着这群瞬间蔫掉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规则就是这样，说实话，我也不赞同秦老的决定，但谁让他是秦老呢？”


    “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现在得先去处理肖火家的事！”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留下原地石化的一群人。


    哀鸿遍野。


    “完了，彻底完了……”


    “十万块，还不如直接宣布我们延毕算了……”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围拢在裴素身边，脸上刚刚因为裴素归来而升起的光彩，此刻彻底黯淡下去。


    前所未有的沮丧笼罩了龙才班的全体成员。


    裴素也皱紧了眉头。


    十万的成本限制，确实极其苛刻，打乱了他的一部分计划。


    许多原本设想中可以采购的标准件，高性能材料，在这个预算下都变得不可能。


    他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个方案。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一个看似荒谬却又唯一可能可行的念头。


    “也许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裴素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地方？”肖火急切地问。


    “垃圾场。”裴素吐出的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垃……垃圾场？”


    陈雀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哥，你确定你说的是垃圾场？就是堆满废铜烂铁的地方？”


    李北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没错，就是垃圾场。”


    裴素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特别是那些回收工业废料，废旧金属，电子垃圾的大型垃圾回收站或者废品收购站。”


    “那里面的很多东西，在别人看来是垃圾，但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宝藏。”


    “可是，垃圾场里的东西能用来做科研？”


    肖火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为什么不能？”


    裴素反问道。


    “很多材料的本质并没有变，只是形态，品相或者被整合的方式不再符合原产品的需求了。”


    “但如果我们只需要其中的一部分特性，或者有能力进行再加工、提纯，那么它们的成本几乎是新料的零头。”


    他继续解释道。


    “比如说，我们假设需要一些特殊合金基板，全新的进口货可能一片就要几万块。”


    “但在废料场，我们可能找到含有同样成分的废旧工业零件，价格按公斤算，几十块钱一公斤。”


    “假设我们还需要一些某些特殊陶瓷或聚合物材料，也可能在某些废弃的电子设备或机械部件里找到。”


    “还有铜合金导线、电容组件，我们从一些老式镜头镜片能找到。”


    “一些废旧的服务器芯片，和电路板，甚至是一些废弃的军用物资，我们都有可能在垃圾场找到。”


    裴素越说思路越清晰：“我们需要的是材料的本质属性和物理特性，而不是它是否被包装在一个崭新的外壳里。垃圾场，就是一个以极低成本获取这些基础材料的最佳场所！”


    众人听着裴素的描述，脸上的怀疑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惊讶，好奇和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所取代。


    裴素的这个想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竟然他妈的很有道理！


    “可是……这靠谱吗？那些东西都脏兮兮的，而且性能参数肯定不稳定……”


    肖火还是有些犹豫。


    “所以更需要我们的眼力和技术去甄别，检测，甚至修复改造。”


    裴素笃定地说。


    “这才是真正考验我们能力的地方。用十万块的预算，从垃圾堆里淘出能做出前沿科技的材料，这才配得上龙才班的毕业答辩！”


    这句话点燃了大家最后的斗志。


    “干！妈的，捡垃圾就捡垃圾！”陈雀第一个响应，脸上露出破罐破摔又兴奋的表情，“听起来还挺刺激的！”


    “好。”


    裴素一挥手。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我知道京都北郊有一个非常大的综合性的废品回收市场，那里东西最全！”


    一行人，六个龙科大学的天之骄子，未来军工领域的希望之星，怀着一种极其复杂和荒谬的心情，挤进了陈雀的两辆车中，一辆是布加迪，一辆是曾经的奥迪A6。


    他们朝着京郊的废品回收站疾驰而去。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到达目的地后，眼前的景象更是冲击着他们的感官。


    巨大的场地堆满了如山的废金属，废塑料，废弃电器电子产品。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机油和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各种回收车辆进进出出，工人们穿着脏污的工作服，忙着分拣、压缩、装卸。


    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整洁实验室和图书馆的世界，充满了粗犷、杂乱和一种另类的生机。


    肖火一下车就捂住了鼻子，脸皱成了一团：“我靠，这味道，裴哥，你确定是这儿？”


    陈雀也有点傻眼，他的限量版球鞋踩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心都在滴血。


    王青鱼下意识地往裴素身后缩了缩。


    李北和章明则面无表情地开始观察环境。


    裴素却显得异常镇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各个堆料区。


    “分散开，按照自己项目需要的材料类型去找！注意安全，戴好手套！发现有可能的东西，互相通知，一起鉴定！”


    一声令下，六个人如同撒豆子般散开，融入了这片钢铁垃圾的海洋。画面变得极其诡异和有趣：


    肖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废金属堆里，拿着个小磁铁和强光手电，对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又吸又照，时不时还敲两下听听声音，嘴里嘀咕着：“这块铝合金厚度可以，但原来的型号一般……嗯？这个齿轮的材质好像有点特别……”


    陈雀钻进了废弃电器堆，看着堆积如山的废旧电脑、电视机、洗衣机，眼睛放光：“我靠！这么多废旧电路板！上面的电容，电感，还有这些镀金的接口可以拆！都可以拆！”


    他渐渐地忘了脏，开始徒手掰扯起来。


    众人开始在垃圾场寻找了起来。


    废弃收购站的老板是一个穿着脏兮兮迷彩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看着这群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他的地盘上寻宝，眼睛瞪得溜圆。


    嘴里叼着的烟都快掉了。


    他经营这行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来淘货的人，有收废铜烂铁的小贩，有找老旧物件的收藏家，甚至有来找便宜建材的装修工，但从来没见过这么一群看起来就像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年轻人，对着工业垃圾如此专业地评头论足，如获至宝！


    尤其是当他们看中什么东西，那个领头的格外冷静的年轻人过来询价时，提出的问题都极其内行，直指材料核心，让他都不敢胡乱要价。


    “老板，这批5系航空铝的边角料，按废铝价再加三成，怎么样？”


    “老板，这些废旧电路板，我只要上面的电容和特定芯片，我拆下来按公斤称，价格你优惠点？”


    “老板，这块钛合金锻压残次品，虽然有点裂纹，但成分是好的，便宜点？”


    老板一边懵逼地答应着，一边心里乐开了花。


    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是占地方的废品，有人愿意出比废品高的价格买走，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而且这群年轻人要的量还不小！


    裴素充分发挥了他的谈判和规划能力。他不仅精准砍价，还将不同人需要的、但可能来自同一类废料的东西打包谈判，进一步压低了价格。


    交易一项项达成。老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看裴素的眼神就像看财神爷。


    “兄弟！爽快！”


    老板拍着裴素的肩膀。


    “今天你们在我这买了这么多，真是大客户！这样，零头我都给你们抹了！以后常来啊！”


    肖火、陈雀等人看着裴素和老板称兄道弟，看着堆积如山的废品被以难以置信的低价买下。


    李北像搭积木一样整齐地码放到他们在附近租来的小货车上。


    他们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抗拒。


    变成了彻底的麻木和深深的敬佩。


    “裴哥，我服了……”


    肖火看着小本子上记录的花费，声音都在颤抖。


    “这块材料，全新的没五万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