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驶离了城中村杂乱喧嚣的街道。


    重新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车内，陈雀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感慨。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也真是什么样的情况都能碰上。那小姑娘，哎……”


    裴素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下一个地址……”裴素轻声念出导航设定的目的地：“京都安定医院？”


    “精神病院？”


    陈雀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惊讶地扭头看了裴素一眼。


    “裴哥，你没搞错吧？老李这名单怎么越来越邪乎了？”


    “刚才是个贫困的天才少女。”


    “现在直接整精神病院去了？”


    “这异人该不会是字面意思上的异于常人吧？”


    裴素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他再次确认了邮件信息。


    接收人姓名：白墨墨。


    地址确实标注为京都安定医院。


    而其家庭住址则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教师村。


    “地址没错。”


    裴素有点疑惑：“先去医院看看吧。校长特别标注，必有深意。”


    陈雀耸耸肩，重新专注开车，嘴里嘟囔着。


    “得，今天这行程真是丰富多彩。”


    “但愿这位异人同学能正常交流。”


    车子驶向城郊，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安静绿化增多。


    安定医院的院区出现在视野里。


    不同于综合医院的喧嚣。


    这里显得格外宁静。


    高大的围墙，紧闭的铁门。


    透出一种隔离感。


    停好车，两人走进医院主楼。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前台护士得知他们是来探访病人白墨墨的，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但还是按照规定流程进行了登记和询问。


    “你们是白墨墨的什么人？”


    护士打量着这两个看起来过于年轻且气质不凡的访客。


    “我们是她未来的学长。”


    裴素斟酌着用词：“受学校老师委托，来看看她的情况。”


    护士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提醒道。


    “白墨墨情况比较特殊，她现在在康复活动区。”


    “你们可以去那边见她。”


    “但最好有医生在场，她的主治医师王医生，今天正好在班，我帮你们联系一下。”


    在等待王医生的短暂时间里，裴素和陈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能听到远处活动室里传来的模糊电视声或偶尔的说话声，但整体氛围有一些压抑。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白墨墨的主治医师，王莉。你们是？”


    裴素再次解释了身份和来意，并提到了李运昌的名字。


    王医生听到李运昌的名字，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李校长之前确实联系过我们院方，了解过白墨墨的情况。”


    “没想到他真的会派人来。”


    她推了推眼镜，看着裴素和陈雀。


    “不过，我必须事先提醒你们，患者白墨墨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伴有显著的多重人格障碍。”


    “她的情绪和行为都不稳定，交流存在很大困难，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多重人格？”


    陈雀低声惊呼。


    “是的。”


    王医生语气平静却沉重。


    “这是她病情中非常显著且复杂的一面。所以，你们的探访必须在我们的观察下进行，并且一旦发现患者情绪激动或有任何异常举动，必须立刻停止。”


    裴素思索起来，一个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的患者。


    李老师所谓的异人，难道指的是这个？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特殊天赋的范畴，这根本是严重的心理精神疾病。


    这样的人，很难进入龙才班学习吧？


    在王医生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康复活动室。


    几个病人或在看电视，或在下棋，或只是安静地坐着发呆。


    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十分清瘦苍白的女孩。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嘴里似乎在小声地念念有词。


    “那就是白墨墨。”


    王医生低声说，并没有立刻靠近。


    裴素仔细观察着那个女孩。


    她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面容清秀，但缺乏血色，眼神空洞而游离，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感。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墨墨？”


    王医生走上前，声音温和地叫了一声。


    女孩缓缓抬起头，眼神迷茫地聚焦了一会儿，才落在王医生身上，然后又看向后面的裴素和陈雀。


    “墨墨，有两位哥哥来看你。”


    王医生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


    白墨墨歪了歪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非常稚气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尖细起来，像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哥哥？是来陪我玩捉迷藏的吗？我知道一个可好玩的地方藏在哪里哦！”


    这突如其来的性别转换和幼龄化的语气，让裴素和陈雀都猝不及防。


    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多重人格吗？


    王医生似乎习以为常，耐心地说：“小石头，哥哥们不是来玩的，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好无聊……”


    被称作小石头的白墨墨嘟起嘴，但很快，她的表情又变了，眼神忽然变得怯生生，双手抱住自己，声音也变成了细弱的小女孩声音。


    “我好害怕，这里好黑，妈妈，我要妈妈。”


    她开始瑟瑟发抖，仿佛置身于冰窖。


    王医生连忙安抚。


    “不怕不怕，小白雪，这里是活动室，你看，有阳光，很安全的。”


    裴素和陈雀完全被眼前这迅速切换的人格景象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真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然而，变化还在继续。


    小白雪的恐惧没有持续多久，女孩的表情再次骤然改变。所有的稚气和恐惧瞬间消失，她的背脊挺直了，空洞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智慧。


    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声音变得沉稳、冷静，语速快而清晰。


    “你们来找我干什么？看你们的年纪，约在18至20岁区间。体态特征无明显异常。”


    这一连串精准的分析和突然转变的气场，让裴素猛地一惊。


    陈雀更是差点被吓尿了，忍不住低声道：“她不会一会砍我们吧。”


    实在有点担心。


    “博士？”


    王医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被称作“博士”的人格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扫描仪一样在裴素和陈雀身上来回移动。


    “正确。是我。现在是博士在线。两位不必惊讶，白墨墨的主体意识目前处于休眠防御状态，由我们这些房客代为接待。请问有何指教？”


    裴素：“！！！”


    陈雀：“我靠……”


    裴素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努力保持镇定。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女孩很符合龙才班的选取。”


    博士人格似乎很受用，嘴角勾起微笑。


    “知识存在于宇宙之中，我只是一个谦卑的通道和整理者。你们来找我是为了确定白墨墨的精神情况和我的知识储备吧？那么，考察开始吧，你们可以询问任何领域的任何问题，从弦理论的数学基础到古埃及亡灵书符号学的多重解读，或者你们想验证一下我是否能瞬间心算出未来一百年内任何一天是星期几？请便。”


    裴素和陈雀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一个被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困扰的女孩，其中一个人格竟然是无所不知的博士？


    然而，这种状态极其不稳定。


    “王医生！她又不行了！”


    旁边的护士立刻上前。


    王医生经验丰富，立刻介入安抚。


    “放松，放松，博士，慢慢来，不要急……”


    但切换已经不可避免。


    几秒钟后，女孩的表情再次变得稚嫩茫然，变回了最初那个低头玩手指，对周遭毫无反应的主人格状态。


    或者说，是更接近她基础状态的样子。


    王医生叹了口气，对裴素和陈雀摇了摇头，示意这次接触只能到此为止。


    离开活动室，回到医生办公室，裴素心情有点沉重。


    他看向王医生，问出了最大的疑问。


    “王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墨墨她……”


    王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如你们所见，精神分裂症，伴随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常说的多重人格。”


    “主人格你们刚才看到了，几乎封闭自我。”


    “另外三个副人格，你们见到了三个，小石头——男性幼童人格，活泼好动但缺乏安全感；”


    “小白雪——女性幼童人格，极度胆小恐惧。”


    “以及刚才那个博士……”


    她顿了顿，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博士人格……是我们记录到的，最特殊，最难以用现有精神病学理论完美解释的人格。”


    “他似乎真的拥有庞大到近乎恐怖的知识储备，并且逻辑清晰，思维敏捷。”


    “我们做过一些测试，他在数学、物理、历史、语言学等众多领域的表现……堪比顶尖领域的专家，甚至更强。”


    “但这状态极不稳定，无法主动召唤，维持时间也长短不一，且出现后往往伴随剧烈的精神冲突和崩溃。”


    裴素沉默了片刻，总算是明白李运昌所说的异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明白为什么李运昌会如此关注一个精神病人。


    这个博士人格，简直就是一个人形自走超级数据库和计算器！


    如果这种状态能够稳定。


    那将是何等恐怖的学习和研究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