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玲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语气也重了些，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都替镜先不值！她那么为你着想，省吃俭用的，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天天吃剩饭剩菜，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过得很好，每天都能吃饱饭！你说你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王科宝也有些急了，引得旁边几个等车的人看了过来，他急忙压低声音，却还是难掩语气里的急切。


    “我每次跟她见面，都叫她吃好些，她说吃的很好，肚子不饿。”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失败了？”


    杨玲见他还不服气，火气更旺了，她盯着王科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我问你，你知道冯镜先姐最近天天带盒饭去上班的事儿吗？”


    “你知道她带的盒饭里装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她中午在单位怎么吃饭的吗？”


    “昨天我看到了，她中午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说是从家里带的饭，怎么了？”


    王科宝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没明白杨玲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带盒饭也正常啊，家里做的饭比食堂的干净，还合胃口，而且也能省点钱，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啊。”


    “带盒饭当然正常，但是要是连续带了一个月的粥，你还觉得正常吗？”


    杨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语气里满是心疼，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一个月以来，镜先姐为了省钱，从来都不去食堂吃饭。“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把家里前一天的剩菜剩饭装到饭盒里，带到单位去，中午就在办公室用那个小小的碳炉热一下将就着吃。“


    ”有时候家里没剩菜了，她就只买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当午饭，连点咸菜都舍不得买，说咸菜还要两分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什么？”


    王科宝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了一样，瞬间凉了半截，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冯镜先最近瘦得这么快，为什么脸色越来越差，为什么说话时总没力气。


    原来她一直在饿着肚子过日子，一直在委屈自己，把钱都省了下来，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以为她过得很好。


    “你说你是不是失败？“


    ”这么久了，你就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吗？”


    杨玲接着追问，眼神里满是失望。


    “她以前那么爱吃肉，每次跟你去食堂，都会点一份红烧肉，现在却连个素菜都舍不得买。“


    她以前每个月都会买一条新的手帕，现在手帕都破了好几个洞，还在接着用。”


    “这些你都没看到吗？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王科宝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满心都是愧疚和心疼。


    他想起上次，自己还在电话里跟冯镜先抱怨食堂的红烧肉不好吃，冯镜先只是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我给你做”。


    当时他还觉得很开心，现在想想，冯镜先自己都舍不得吃肉，却还想着给她做，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还想起昨天见面时，自己问冯镜先为什么不去食堂吃饭，冯镜先只笑着说“家里做的饭合胃口，而且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了太多”。


    当时他竟然就信了，一点都没多想，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胃口不好，而是她没钱买饭，只能用“胃口不好”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他暗骂自己蠢，暗骂自己粗心，暗骂自己不上心，连最亲近的人的难处都看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科宝才缓过神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他看着杨玲，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这傻丫头……她就只是为了省钱，才这么委屈自己的吗？”


    “她缺钱怎么不跟我说啊，我这里有钱，我攒了不少积蓄，足够我们平时开销了，根本不用她这么省吃俭用的。”


    “不然呢？”


    杨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


    “她说你们马上要复婚，复婚之后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得自己租房子住。”


    “她不想让你搬去冯家看她爸妈的脸色，受委屈，说男人要有骨气，不能寄人篱下。”


    “还说你们马上就要上大学，只能靠学校发的那点补助金过日子，虽然你偶尔能接点兼职，但钱也不多。”


    “现在不省着点花，以后租房子要交房租，买家具要花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更是需要钱，到时候没钱就麻烦了，所以她才想着从自己的饭钱上省，能省一点是一点。”


    “镜先……”


    王科宝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从来没想过，冯镜先竟然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得这么细致、这么周全，，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么多苦。


    “我之前就跟她说过，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可她倒好，还反过来安慰我。”


    杨玲叹了口气。


    “她说现在苦一点没关系，等以后毕业了，好好学翻译，接些翻译的活，就有钱了。”


    “还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好起来的，让我别担心。”


    “可我看着她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真的太心疼了，可我又劝不动她。”


    王科宝的愧疚感更重了，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他想起昨天冯镜先跟他说自己胃口不好，中午只想喝粥，他当时还叮嘱她多喝点粥养胃，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胃口不好，而是她没钱买饭，只能喝粥将就。


    他暗骂自己蠢，暗骂自己粗心，连最亲近的人的难处都看不出来。


    杨玲见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


    “其实镜先特意跟我说，不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怕你担心，也怕你怪她不跟你商量，自己做决定。”


    “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么委屈自己，所以还是决定跟你说。”


    “王科宝，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别再让她受这种苦了。”


    “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杨玲。”


    “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了。


    ”我早就该跟她说，我自己有积蓄，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平时开销了，根本不用她这么省吃俭用的。“


    ”那些钱跟她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才是最重要的。” 王科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还有件事要给你说，但是……”


    “是什么事？” 王科宝心里一紧，生怕冯镜先又做了什么傻事，他抓住杨玲的胳膊，急切地追问。


    “是不是镜先又想干什么省钱的事儿了？你快告诉我！”


    “她…… 她昨天问我，那些走街串巷的私人收头发的是不是给的钱多一些？“


    “他们一般给多少钱一斤。” 杨玲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些，不敢看王科宝的眼睛。


    “什么？”


    王科宝听到冯镜先打听卖头发，脑子 “嗡” 的一声，瞬间就慌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难怪没看到冯镜先，难道她是？


    这年头，确实常有胡同里的小贩收头发，说是能做假发、做毛刷，给的钱也不多，一般只有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卖。


    “杨玲，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王科宝着急问道。


    ”不知道。“杨玲摇了摇头。


    王科宝见杨玲不清楚，于是就准备去找冯镜先。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找到冯镜先，不能让她真的把头发卖了，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