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宝跟着方英博踏进舞台厅时，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映出长条状的光斑，厅内早已热闹起来。


    观众席上散落着不少年轻身影，有的低头默念台词，有的对着空气比划动作，偶尔传来的交谈声里，“许灵均”三个字反复出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多半是冲着这个核心角色来的。


    评委席设在靠前的位置，一张深色长桌擦得锃亮，方英博、孙阳华、王科宝和张倩倩的桌牌已按顺序摆放妥当，白色卡片上的黑色字迹在暖光下格外清晰。


    再看舞台，第一幕的布景早已搭建完成：


    一间透着岁月破败感的土坯房立在中央，土墙布满裂纹，部分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窗框上的油漆卷着边，几处缝隙用旧布条塞着；屋里的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张缺了角的木桌摆在中央，桌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划痕，两把掉了漆的木椅分列两侧，靠近墙角的地方搭着一铺土炕，炕上叠着一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蓝布被褥，炕边还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炭炉。


    “这就是许灵均在牧场的住处？”王科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叹道具组的细致。


    方英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解释：


    “道具组说，这么布置一是因为手头能用的道具有限，二是要贴合许灵均的处境。


    他在牧场待了这么多年，日子本就过得不好，住处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这些细节得跟上，演员入戏才快。”


    两人正说着，歌舞组组长孙阳华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份折得整整齐齐的名单，脸上带着点复杂的神色：


    “方老，科宝，刚统计完，这次报名竞演有15人。”


    “15人？”


    方英博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调侃的笑意。


    “这么多人？看来张倩倩同志的号召力不小啊，歌舞组的小伙子们，怕是都想跟她搭回戏吧？”


    孙阳华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


    “方老，您还真说对了。”


    “除了两位年纪超过四十的老同事没报名，剩下的年轻同志基本都来了。”


    “我上午还听见那两位老大哥念叨，说要是再年轻个七八岁，就算演不好，也想来试试。”


    听到“15人”这个数字，王科宝不尽为司明远叹了口气。


    他本就盼着好友能抓住这次机会，若是真能选上。


    那他那骚气的春天还真不定能来。


    至于现在吗？


    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现在这么多人竞争，别说选上，能不能通过初筛都不好说。


    他一边琢磨，一边对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张倩倩多了几分好奇。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演员，能让这么多同行动心？


    “科宝，你看台上。”


    方英博忽然抬手指向舞台中央。


    “正中间站着的那位姑娘，就是张倩倩。”


    王科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舞台上站着一位穿浅灰色连衣裙的姑娘，身形匀称挺拔，留着齐肩的黑发，发尾微微内扣，衬得一张圆脸格外清秀。


    她正低头跟工作人员沟通着什么，偶尔抬头时，能看到她的眼神很亮，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之前徐馆长为了找演李秀芝的演员，特意托人艺那边帮忙筛选。”


    方英博继续说道，“前后看了十几个候选人，最后定了张倩倩。”


    “听说她在人艺演过不少舞台剧，功底很扎实，徐馆长说，她身上那股朴实劲儿，跟李秀芝特别像。”


    “徐馆长看来是非常看好本次演出啊。”


    王科宝点头称赞，心里却想起司明远之前跟他闲聊时说的话。


    当时司明远还调侃，说张倩倩虽然好看，但比起冯镜先还差了点味道。


    现在看来，司明远的眼光倒还算客观，毕竟冯镜先走的是明艳路线，自带明星光环，而张倩倩更偏向清秀朴实，确实各有各的特点。


    不过王科宝也明白，粉丝们往往会自带“滤镜”，觉得自家偶像最出众，司明远能跳出这种心态，倒也难得。


    没一会儿，负责组织竞演的工作人员拿着话筒走上舞台，清了清嗓子：


    “各位老师，各位演员，耽误大家几分钟，说一下竞演规则。”


    “本次许灵均角色竞演，每位演员上场后，需与张倩倩老师合作，试演《牧马人》第一幕中‘许灵均与李秀芝初遇’的片段。”


    “也就是郭蹁子给老许送媳妇的桥段，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节。”


    ‘大家按名单顺序依次上场，每段表演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左右，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第一位演员就拿着剧本快步走上台。


    他穿着一件蓝色工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精神。


    可刚一开口，方英博就轻轻皱起了眉。


    他的普通话里带着明显的地方口音，“许灵均”三个字念得含糊不清，后面几句台词更是有些咬字不准，听得人费劲。


    等这段戏演完，演员紧张地站在台上，等着评委点评。


    方英博沉默了几秒，语气干脆地说：


    “这位同志，你的态度很认真，但普通话不过关。”


    “舞台剧表演，台词是基础，要是观众连你说什么都听不清，再好的演技也没用。”


    孙阳华赶紧对着名单确认了演员名字，随后在“刘军”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叉，轻声跟方英博说：


    “这小伙子是去年刚进组的，平时在歌舞组跳伴舞还行，台词确实没下过功夫。”


    第二位演员上场时，王科宝特意多留意了几分。


    这位演员倒是没口音，可肢体动作不行。


    抬手递水时，胳膊直挺挺的，像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


    转身时脚步慌乱，差点撞到桌子；


    就连眼神都没跟张倩倩对上，全程盯着地面，完全没有融入角色。


    表演结束后，孙阳华先看了看方英博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问：


    “方老，这个比刚才的刘军能强点不？至少台词没毛病。”


    “台词是没毛病，但肢体不太行。”


    方英博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


    “许灵均是个内心细腻、有点腼腆的人，不是木偶。


    “他见到李秀芝，应该是紧张又无措的，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基本的动作都放不开。”


    “这样的表演，根本没法让观众相信他就是许灵均。”


    王科宝坐在一旁，心里暗自认同方英博的点评。


    之前他写剧本时，特意把许灵均的性格设定得偏内敛.


    经历过那么多事，他早就没了年轻人的张扬，面对陌生人时会不自觉地拘谨。


    可刚才那位演员，完全没抓住这种“内敛感”，反而把角色演得木讷又生硬。


    接下来的几个演员，问题更是五花八门。


    第三位演员把许灵均的腼腆演成了怯懦，全程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第四位演员又太过外放，对着张倩倩咧嘴笑个不停，完全没考虑到“初遇”的场景，显得格外轻佻；


    第五位演员倒是中规中矩，可台词念得像课文，没有一点感情，听着让人犯困。


    方英博看一个摇一次头，到第七位演员表演结束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小马也不行。“


    ”他是不是没读透剧本？“


    ”许灵均第一次见李秀芝，怎么可能这么油嘴滑舌？“


    ”还说‘你长得真好看’，这不是许灵均会说的话，太出戏了。”


    “可不是嘛方老。”


    孙阳华也跟着叹气，手里的笔在名单上顿了顿。


    “小马平时在歌舞组就爱耍活宝，这次怕是没把竞演当回事，根本没琢磨角色。”


    王科宝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也跟着着急。


    眼看一半演员都演过了，别说让人眼前一亮的，就连勉强达到“合格”线的都没出现一个。


    他悄悄在心里祈祷：


    司明远可千万别犯这些错，不然这次机会就真的错过了。


    “科宝。”正想着，方英博忽然转头喊了他一声。


    王科宝立刻回过神，连忙坐直身体：


    “方老，您有什么事吗？”


    “我和老孙先把第一轮初筛过了，遇到看着还算有潜力的，再让你仔细挑挑。”


    方英博的语气很谦和，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


    “你是编剧，最懂许灵均这个角色，你的意见很重要。”


    “方老，您老客气了。“


    王科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