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见老张从里间掀着蓝色的门帘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沾着灰尘的抹布，正擦着一台收音机，一看见他就笑了：


    “哟，是你啊！我还说呢，这两天总有喜鹊在叫，以为有贵人前来，没想到你就来了。”


    “同志，快进来，外面风大，别冻着了。”


    “我就是想过来放松放松。”


    “最近心里有点乱，总静不下来，想听听歌缓解一下。“王科宝走进店里，随手把门关上，语气坦诚，没有绕弯子。


    老张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眼神里多了几分试探，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他身边，小声的说道：


    “就只是来听听？不看看录音机，也不买磁带？”


    “我这儿最近新到了两盘磁带，比之前的还全。”


    王科宝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录音机票，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笃定：


    “你放心，我有录音机票，不是随便来蹭听的。


    “就是想找两首歌听听，解解闷。”


    “要是听得好，以后有钱了，说不定还来你这儿买机子呢。”


    老张一看录音机票，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疑虑瞬间消失，立马眉开眼笑：


    “早说啊！不过没关系，即使听听不买也没关系。”


    ‘来，跟我进里间，我那箱子里装的全是邓丽君的磁带，从早期的到最近的都有，你随便挑，挑好了我给你放，保证让你听够，不用急着走。”


    跟着老张进了里间，空间不大，只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个木箱子。


    老张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磁带，封面大多印着邓丽君的照片，穿着素雅的裙子，笑容温柔。


    王科宝看着这些磁带，都看傻了。


    他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伸手在里面翻了半天，手指划过一盒盒磁带，从《南海姑娘》到《月亮代表我的心》，却始终没找着自己最想听的《甜蜜蜜》。


    他忍不住抬头问老张：


    “老张，这是所有的了吗？”


    “我怎么没找着《甜蜜蜜》？”


    “是不是你这没有？”


    “没有？”老张一听就急了，连忙找了找。


    找了一圈后发现确实没有。


    “我这儿的邓丽君磁带，在整个燕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全！”


    “你要是在我这儿都找不到，那你去别的地方更找不到了。“


    ”我敢打包票！是不是你记错了？或者是她歌手的？”


    王科宝心里琢磨着：说不定真是自己太着急了，《甜蜜蜜》这歌现在还没发行呢，也难怪找不到。


    他没再纠结，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盘磁带，封面是邓丽君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花丛里，递给老张：


    “那先听这盘吧，看着封面还不错，应该能好听。”


    老张接过磁带，熟练地打开录音机的盖子，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


    很快，轻柔的前奏缓缓响起，邓丽君那温润甜美的声音漫进耳朵里，正是《千言万语》。


    王科宝瞬间就安静下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7080年代没有后世那些电子音的嘈杂，没有复杂的混音，只有简单的乐器伴奏和干净的人声，旋律温柔又细腻，歌词直白动人，听着听着，心里的烦躁好像被一点点抚平了，仿佛要睡着了，连呼吸都变得平稳起来。


    老张也站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点头称赞：


    “你这眼光真不错！这盘磁带是我这儿卖得最好的，好多年轻人来都指定要这盘，说听着舒服。”


    “早知道我当初就多进些这种的，也不至于压着别的货卖不出去，还占地方。”


    “其实都挺好听的，只不过我是随手拿的。“


    ”邓丽君的歌曲每首都是经典，百听不厌。“


    ”我听着心里舒服多了，刚才来的路上还乱糟糟的，现在好多了。”王科宝说道。


    “怎么样，打算买这盘不？”老张关小了音量，看着他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毕竟多卖一盘，就能多赚点钱，年底也能多囤点货。


    “我……我还想再听听别的，”


    “再听听别的，说不定还有更喜欢的。“


    王科宝有些尴尬的说道。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声音也低了些，


    其实他就是想多蹭会儿音乐，根本没打算买。


    手里的钱得省着花，房租、煤球、粮食，哪样都得花钱，哪有闲钱买磁带。


    “行啊，那咱再换一盘，”老张倒是爽快，没多追问，说着就伸手去翻箱子里的磁带，指尖刚碰到另一盒磁带的边缘，就听见王科宝突然喊：“算了，今天不听了。我要走了。”


    老张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才听多大一会儿啊，不再多听两首？”


    “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听会儿再走也不迟。”


    “我忘了晚上还有个临时的活，得赶紧过去，再晚就该迟到了！”王科宝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跑，脚步匆匆，语气里带着点急切，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冲出了店门，连门都没顾得上关，只留下一阵风。


    “那你注意安排，小心车！有空再来啊！”


    老张追到门口，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挠了挠头，有点疑惑。


    这小子怎么听着听着就突然要走了？


    刚才还说心里乱，听着歌明明都放松下来了，怎么突然就急着走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转身回去，重新拿起抹布擦收音机。


    跑出店门的王科宝靠在墙角，大口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又找借口溜掉了，要是再待下去，老张再劝他买磁带，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多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机票，指尖触到票证，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下次一定要写个百万连载小说，好好打磨打磨，要是能出版，拿到稿费，别说录音机了，就是买飞机都可以。


    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连蹭听会儿歌都得找借口。


    哎，还是穷啊。


    ……


    另一边，冯镜先从图书馆下班后，没敢耽搁，就直接回到了家。


    因为今晚上是决定她和王科宝的终身大事。


    早上出门前，冯麦冬特意拉着她到楼梯间，压低声音叮嘱：“姐，你下班后别跟大哥说话，也别主动提投票的事，就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好麻痹郎雪琴女士。”


    “她那人精得很，你要是表现得太紧张，她肯定会起疑心。”


    冯镜先当时点了头，可一路上心里还是没底.


    只要没等到投票结果，那颗心就一直悬在半空，像揣了块石头，怎么也放不下来。


    他甚至在路上反复琢磨：


    郎雪琴会不会已经策反了老爸？


    越想越遭。


    回到家时，晚饭正好快做好了，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是土豆炖白菜的味道，还带着点肉香。


    看来今天家里是舍得放肉了。


    冯镜先放下帆布包，没敢歇着，就去厨房帮忙端菜。


    灶台边，郎雪琴正忙着盛汤，看见他进来，随口说了句：“回来啦？快把这盘土豆炖肉端出去，小心烫。”


    “哎，好。”


    冯镜先应着，伸手端起盘子，刚转身要走，路过冯春和身边时，冯春和悄悄凑到他身边，嘴唇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和无奈：


    “镜先，哥对不起你。我也办法。”


    “妈那边逼得紧，哥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哥。”


    “晚上投票的时候哥帮你说说话。”


    冯镜先愣了一下，脚步顿住，没完全听懂哥哥这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帮你说说话？


    可看着冯春和皱着眉、一脸为难的神情，他也没好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也没打算因为投票的事记恨大家。


    因为大家是家人，就算意见不一样，也犯不着记仇。


    要怪也该怪郎雪琴，不同意自己的婚事。


    晚饭的时候，一桌子人都没说话，只有筷子碰着碗碟的细微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冯镜先心里一直在琢磨：


    郎雪琴白天会不会已经跟家里其他人说过什么了？


    要是她提前打过招呼，让大家都按她的意思投票，那自己必输无疑。


    晚上的投票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郎雪琴突然放下筷子，打破了桌上的沉默。


    “你们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吃完了大家好民主投票，别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