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恙早早来到教室坐下，接着复习。


    随着温度渐渐升高，陆陆续续有其他同学也进了教室。


    看到谢恙一个人坐在角落，他们又是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谢恙习以为常，这些声音在他刚入学的时候就层出不穷，只是如今更加不加掩饰了。


    “听说那个谢家真儿子要转来我们班呢。”


    “好像检测出来是个顶级Alpha，自然要放到最好的班咯。”


    其中一个人斜眼睨了角落一眼，“对啊，所以谢家认亲流程办得贼快，迫不及待让人认祖归宗呢。至于原来这个嘛…也是很快被扫地出门了啧啧啧。”


    “好惨好惨…”


    谢恙听着耳边絮絮的议论声难得放空了一下。


    原来是顶A啊，怪不得。


    谢恙离开谢家那天跟真少爷打过一个照面。


    他拎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这么些年他在谢家留下的所有东西。


    谢恙绕过花园想从后门离开。


    前厅热热闹闹的，谢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时常忙到消失的谢家家主和大儿子都回来了。


    花园显得格外安静。


    拐过一个拐角，谢恙抬头看见一个身型挺拔的人背对着站在花园里。


    一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身份不言而喻。


    他拉紧外套，闷闷地咳了几声。


    听到声响，那人转过身望了过来。


    对方微蹙的眉眼如浓墨，眼神锋利，像是结了霜的冰刃。


    谢恙只扫了一眼就接着向前走去，行李箱在地上骨碌滚过，轧过地上的残花败叶。


    风簌簌吹过，背后的人影也淡淡远去。


    …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大家安静下来。”


    班主任袁巍刚进门就听到嘈杂的打闹声。


    对这群身世显赫又精力旺盛的学生真是没招。


    学生也知道老师几乎对他们无约束力，嘻嘻哈哈地问：“老袁，今天是不是有新同学要来啊。”


    袁魏咳了几下，向门口招了招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谢同学进来认识一下大家吧。”


    背脊挺拔的高大男生走了进来，冷漠又不驯的气质显得与班内活泼的氛围格格不入。


    谢恙抬头看了看，果然是之前花园里的人。


    袁魏已经习惯应付各种性格怪异的Alpha了，善解人意地开口：


    “新同学叫谢戈霄，大家都关照一点啊。”


    袁魏扫了一圈教室。


    “就坐那边吧，昂。”


    谢戈霄朝着谢恙的方向走去。


    他的视线掠过谢恙的头顶，最后落座于谢恙的侧后方。


    袁魏欣慰了看了一眼那片角落。


    谢恙成绩好又安静，他的后桌已经休学两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把谢戈霄安排在那附近最合适不过。


    第一节课下课后，好奇心高涨的同学好奇地朝这片角落张望。


    谢恙的胳膊被人拍了拍，他转头看到眼睛发亮的何晏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何晏是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beta，也是被爆假身份后依旧跟他联系的朋友。


    “恙恙，你快看你后面。”他笑眯眯地凑到谢恙耳边。


    谢恙侧了侧耳朵，余光瞥见谢戈霄的身边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何晏啧啧感叹：“这个真少爷看上去很不好惹啊，”说着，又用手肘撞了一下谢恙，“等你后面那个谁回来，岂不是有两个顶A在你背后，真是可怕。”


    突然，一声巨响在背后响起。


    班级里的人瞬间停下动作，向发声源看去。


    谢戈霄收回扔书的手，压低眉毛，声音低沉，“别吵我，滚开。”


    围在谢戈霄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这位新晋少爷。


    这个班里的大部分人非富即贵，对他的狠话还真不放在心上。


    班里有名的刺头李易磨了磨牙，不爽道：“喂，新来的，知道圣罗斯的规矩吗，这么没礼貌，是不是想被送新生协会教训教训。”


    新生协会，听名字是为新生服务，实则是老人欺压新人的专门组织，被强烈针对的新生会在定期开展的“迎新会”上成为被围剿的小羊。不过自从两年前出事后，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说出来只为吓唬吓唬新人。


    “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吗！”


    李易嚣张惯了，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谢戈霄的桌子。


    上面刚放好的书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谢戈霄觉得很烦躁，他的易感期快要来了，暴力的原始冲动在血液里奔腾。


    李易丝毫没有察觉，往前跨了一步，用力拽起谢戈霄的领口，正神情嚣张地张嘴想说话。


    属于顶A的信息素猛地压迫在头顶，带着天然的基因压制，对上位者的恐惧逼得李易缓缓松开了手指。


    周围人也呲牙咧嘴地退开几步，迅速通过手腕上的抑制环调高了信息素屏蔽值。


    圣罗斯学院给每个学生都分发了专属性别的抑制环，每个抑制环上还印着圣罗斯的校徽，用于抑制活跃的信息素以及一定程度上屏蔽他人信息素的影响，保障校园生活的安全性。


    但是谢戈霄今天第一天进校，学校还没来得及发抑制环给他，导致不屑于开屏蔽的李易一下子被信息素劈头盖脸压了个整，只能按着胸口狼狈地大口呼吸着。


    然而，还有人比李钦易更惨。


    “我靠，恙恙，你咋了！”


    谢恙的抑制环屏蔽值常年都开着最高等级，昨晚因为没有及时充电关机了，而重启后又重新设置数值，此刻才察觉到异样。


    原本只是看个戏，结果顶A信息素突然出现，让他的脑袋像是活生生遭受一记重锤，耳畔嗡嗡作响。


    谢恙趴在臂弯里，冷汗涔涔，后颈的腺体应激后发热发胀，本就苍白的脸更是面无血色。


    他咬着嘴唇，眸光涣散，压抑胸腔里闷闷的痛呼，强大的信息素压制让他生理上产生臣服的想法。


    手指搭上抑制环，又无力滑下。


    没等何晏帮忙调整屏蔽值，谢恙就晕了过去。


    …


    恍恍惚惚间，谢恙感觉自己靠在一张颠簸的麻将席上，只不过这张麻将席除了硬和宽以后，还很温热。


    不知何时又被放下，周围声音嘈杂，人影晃动，有一样冰凉的东西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汗水。


    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由想起过去。


    …


    从佣人的闲言碎语中，谢恙拼凑出自己被调换的经过。


    谢恙的亲生父母在生下他后，发现他身体先天孱弱，于是将他放在医院的儿科住院部看护，自己立马投身于工作。后来有心人雇佣了一个护士，将他和谢戈霄进行调换，原因未知。


    这对夫妇忙完工作后回来接自己的孩子，并没有发现调换的事情。在抱走谢戈霄抚养大概四五年后，也因意外车祸而去世了，谢戈霄便被福利院收养。


    当时谢家掌权的还是谢老爷，谢老爷人到老年开始迷信玄学，找了个江湖道士给谢恙算命。结果算出谢恙命格孤煞、克亲克友，但却十分旺谢家的发展。


    谢老爷深信不疑，与谢家夫妇商讨后，怀着恶意给他取名为“恙”，让他跟着谢家仆人生活不得靠近谢家人，同时也不准许他离开。


    因此谢家更是无人察觉小孩被调换的事。


    而谢恙从小到大算是应了“恙”这一名，大病小病不断，好几次发高烧看上去人都要不行了。


    看着烧得小孩面颊通红、呼吸急促破碎的模样，仆人可怜小孩也不敢上报给家主，只能偷偷摸摸拿点药喂。


    小孩大概真的命格极硬。


    随着谢家生意越做越大、跻身新贵，他竟然磕磕绊绊地在角落长大了。


    直到十二岁那年，谢恙被带到那两位高贵的男女面前。


    谢家夫妇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不带感情地对他上下打量。


    十二岁的谢恙脸上雪白的腮肉还有些鼓，细软的黑发贴在脑门，低着黑润的眼睛，身上穿着佣人宽大的旧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又瘦又小。


    谢母看着他的面孔，内心微动。


    她怜悯地招了招手，抬头轻轻抚过谢恙的头顶，言简意赅地对着一旁的谢父说：“他要是分化成低等级ao或者beta，就放出去上学吧。”


    谢父看着小孩瘦小的身躯，脑海中却是他的商业帝国，最终挥了挥手表明同意了。


    不久之后，谢恙被带去检测分化方向，结果显示是低等级Alpha。


    一个礼拜后，恰如检测结果，谢恙分化成了低等级Alpha，成了一个会因被任何信息素影响得产生极大反应，而自己几乎影响不了别人、也无法标记omega的劣等Alpha。


    在他分化的那个晚上，感觉身体又热又冷，体内的信息素横冲直撞地寻找突破口，他的后颈痛得好像在张出新肉。


    谢恙脸上残余婴儿肥的脸颊通红，汗湿的头发一捋捋粘在脸上，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颤动着。


    在这样难受的情况下，也是一样微凉的东西不断擦拭着他的脸颊。


    谢恙追着向上嗅着，闻到了跟那天谢母抚过头顶时相似的味道——极淡的檀香味。


    他突然感受到极大的委屈无助。


    他颤抖着用脑门紧贴着那抹气味，薄红的眼皮**地淌下泪水，嘴唇开合着发出“妈妈”的气声。


    像一只独自流浪好久的小狗，突然被人类抱进怀里，感受到温暖的爱抚，于是极不安又极不舍。


    谢恙能感受到那只手在额头上停留了很久，直到他疲惫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谢恙一醒来，就怀着期待询问佣人，却得知谢母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谢家去度假了。


    他落寞又自嘲，忽视了当时佣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


    再之后，谢恙被安排进了一所教育资源优秀的的公立初中。


    他求知若渴地汲取自己能接触的一切信息，不放过一点向上进步的机会。


    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拿着奖学金升学，得到了顶尖学府的入学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