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品:《双柳记》 好的住所,会不知何时神秘变成飞船;好的房子,会不知何时神秘变成飞船。这是常星程住在云乡镇的第一晚时,所产生的想法。她度过了她的人生中最舒服的一个夜晚。也是她的人生中最舒服的一个夏天。
常星程其实并没有住在谁家,她住在了柳理买下的改造过的几户住宅之一。至于柳理为什么要那么说,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时机到了吧。
常星程本来只想休息一天,可其实一天没到,她就已经不舍得走了。
话说,只要扮起来就惊为天人,柳理一直没完整地扮上过,终于,这个时刻到来了。
常星程去文化宫看排戏,刚好看到一场音乐剧,柳理像是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支洁白的长笛。她吹奏起来时,真是红尘天地万物皆逍遥自在悠扬,好像一曲,就破了“世事荒凉”的虚无论调。这场戏,说是排戏,但看起来,比任何一场认真的戏都正派。柳理头一次,完整行头地扮起来,迷人得不可方物。
也许是化妆师为了不让别人再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是男人,坚持让她的脸上带妆,尤其喜欢给她化上粉色的眼影,然而,这样只会显得她更文秀清丽,更好看,更有缠绵悱恻的一丝气质,秀逸浓,秀意浓,同时,依然像个胭脂魅、清玉丽的公子。
柳理开嗓,一时男,一时女,她再唱诵一种生活态度。
白兔蓉就坐在台下,永不停止地,一直在轻轻轻轻轻盈震颤着的蝴蝶翅膀,装饰在她的头发上。
很多小女孩围绕在白兔蓉身边,头上都戴着相似的蝴蝶,只不过,那些蝴蝶是用其他的材料做的,材质虽然不同,可一样美,那些轻颤的羽翼,同样地生动,曼妙。白兔蓉头上那两只蝴蝶叫“永译轻羽蝶”,“永译”的意思就是永恒地译述,那两只蝴蝶,可永译蝴蝶之美好、奇妙,或者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可永译。用来做一名翻译工作者的礼物,真是最合适不过。
而那些孩子们戴着的蝴蝶,叫做“童心永译飞羽虫”。
不用说,这些蝴蝶,都是柳理做的。只要看见哪个越细看越美的好东西,还有好名字,那就基本上差不了。就是柳理做的。
那支长笛是柳理身上异国味儿最浓的一个东西,也许她本来是想吹笙的,可是,既然白兔蓉来看戏,而白兔蓉又是那么清新时尚的一个外语老师,她就觉得,她好像,得有所表现,于是,笙,变成了洁白的长笛。
常星程站在人群偏后的地方,可那个角度刚好能将一整个舞台放进眼中。
听着看着这个舞台上的一切,常星程好像跟随着柳理的演绎,走过了云乡镇变化的这三年时光。
同时,她也了解了柳理的一个基本创作态度。创作态度,就是创造时的蓝本。
第一年,外世界通往云乡镇的道路、列车,都变得美丽整洁清净,还有一点浪漫、美妙,通往云乡镇的路途如果变得可爱,那么,那个地方就会随之可爱起来。
云乡镇内社工工作系统性地大肆运转起来。就像柳理在《社工指南》中所述:人类是生活在社群中,空气中,家族中,还是高楼大厦中……都不是,人类是生活在文化中。而一片区域内社区内的文化核心与基底,就是这个地方的“夹心”。夹心清新芬芳起来,那么,一切都会清新芬芳起来。
到这一步,云乡镇对外展示的“名片”,已经有了一个华美的“乐章曲谱”。
第二年,花园、公园、动物园、森林……也就是云乡镇内的各种生灵或者存有灵魂的一切存在,都被照料起来。当然,这一步,没包括人,但人其实无时不在。
云乡镇的动物园,很少有人去,因为要收费。柳理倒是很喜欢去,也许刚好是因为很少有人去,那里的动物们虽然有点懒洋洋的,但依然很有“野味”。只是那些大型动物很不好受,被禁锢在小小的牢笼里,就那样躺着,血淋淋的伤口遍布身体,那是它们自己咬的,因为痛苦,因为太痛苦。偶尔有抱着小小孩童来看它们的大人,还会不礼貌地用力敲那玻璃墙,企图让它们动一下。第一次,柳理安静地观察着,没有出声阻止。第二次,这种现象就消失了。
大型动物区域,有一只洁白的老虎很喜欢捉弄柳理。它看起来就跟其他大型动物们一样常常无精打采地躺着,但只要柳理一个不注意,它就会悄悄走过来,然后在柳理回头的时候,就会看见一个站着的,扒住玻璃墙,向她露着肚皮,“虎视眈眈的憨”盯着她的巨大的大老虎。之所以说是巨大的,因为它站起来了,真的很大,好像比好几个柳理叠在一起还要高。柳理第一次被吓到了,第二次就开始翻白眼了。这只白色的大老虎隔壁住着一只白色的大狮子。这片区域里,只有它们俩是白色的。之所以柳理让大老虎站了起来,也许是这么久了,它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像能和它有所“沟通交流”的人。人是玻璃墙外的生物,却也好像是拥有着它们无法拥有的某种自由的生灵。
大老虎用虎之语言写下过笔记:我要离开这里,魔境里只该有魔鬼,生命体不要靠近,宁死不入此境,你就会发现,你真的活了下来。
也许隔壁的大狮子劝过它要“合群”“识相”“亲切”一些。但大老虎的反应则是一句:他们内心有魔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自我保护的心,就该是冷漠的,冰冷的。
柳理有空时就会去动物园逛逛,后来,慢慢地,其实也没有多慢,这所动物园开始关园维修。维修时,没人在里面,除了柳理。
然后,这所动物园就开始发生变化。变得「野」,变得「真」,变得「活」。偶尔,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看见柳理和一只小小猫头鹰雏鸟面面相觑,彼此看着彼此,不动也不说话,然后,同时开始上下左右顺时针旋转起脑袋。就像两只在交流的猫头鹰。
还有另一个人,看见过柳理蹲在水池边,和一只海豹四目相对,静默无声。然后,他们俩(柳理和海豹)突然同时伸出手拍了个掌。
柳理是人类社群规划师,也是建筑规划设计师,她认为,既然这些动物得在人社讨生活,那么如何能让它们的生活保持趣味与鲜活,并能够如此持续,直到时间规划的生命尽头,关键就是那三个字:野,真,活。
后来,这所动物园,变成了面积不算大的野性动物绿洲。它们是人社中的一片受保护的绿洲,人们自然开始尊重它们,从“看猴”的心理转变成了敬畏、欣赏、喜爱和尊重大自然的心理。人们的心灵反而得到了治愈。
至于花园,甚至公园,差不多都是同理,人们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也神奇地开始彼此“相交融”。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人事物都是死的,要能辨别出来哪些是活的。他们彼此辨认,死的被淘汰,活的,乐于享受同类的遇见。活的,开始成为核心,那么,“文化夹心”自然改变。一切都向上,可是没有任何痛苦的气息。
森林的话,其实是种概念方法论。云乡镇就那么大,哪里有真正的大森林,可是,每一棵树,每一株野草,每一朵野花,都是森林的居民。灵魂的气质变化了,森林真的出现了。它们身上再没有任何被人社迫害的痕迹,而就是“单纯”的森林。人类其实跟所有其他生灵一样,最根本上来说,就是依赖于天地自然存活的。那么,天地自然纯净起来,人社自然受益匪浅。
第三年,栖息于此的人们,开始注重自家的“生态系统”,和邻居,周围的“生态系统”。很难说,是环境改变了文化,还是文化改变了环境,也就是,到底是环境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环境。
云乡镇的空气彻底变得“清新”的时候,迎来了白兔蓉的回归。人不清新,空气无法清新。人清新了,一切世界不可能不清新,于是,游子、旅人不怕停留于此,并栖息于此。
这些前提工作都做好了后,终于,被吸血鬼吸去的财富终于回归到正义的人们手中,于是,不管是概念,还是计划,都开始全然落实。落寞的落魄的城市,终于一砖一瓦地焕然一新。
真是个盛大的夏天。
常星程认为,无法让人平静的一切,都可以将其视作魔鬼。
常星程其实很容易迷路,于是,过往的她,并不喜欢旅行,流动起来。她又自负于自己的能耐才华,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所以她认为她自己就是一座自然景观。她不需要流动。然而,就像她自己说的:当我是一个景观时,我多希望能等来好的游客,旅者。但,直到我自己成为一名旅者,我都没等到。那么,迷路就迷路吧,流动起来的美妙,万万分之一,都大过等待时的幻象。
柳理的创作态度和理念让常星程对于自己感到了确认。在云乡镇,她收获了「流动」带来的巨大的惊喜的礼物。
柳理:人们不再无聊,不再觉得生命荒凉,不再认为只有咒骂或者鞭炮的炸响能解一刻的无聊,能提一时的气儿。人们会总觉得有可爱的奇妙的充满意义的事可做。因为他们的心灵如此轻盈而喜悦。人们,不再被束缚在“世事荒凉”的虚无中。再没有人恍惚,现实与悠远都不再荒凉。
柳理:当一个人,看起来笑眯眯的,没什么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时,我们可以看看他的胃的表情,如果胃的表情很难过很难受,我们就对这个人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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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理:如果要写,不写荒芜,也不写荒凉,只写敞亮与心胸开阔,只写坦荡与光明磊落,只写舒心与清爽干净。不堵心,不伤情,不给岁月框进忧愁苦闷,绕梁三日,余韵悠长,只会是,戏谑惬意。
柳理:当一个人展现出“平静”时,她如果想收到礼物,不是“淑女”般的礼物,而是「精彩」。
柳理:没有纠缠,可潇洒可多情,但没有纠缠。足够真,就不会纠缠。
柳理:你爱自己吗?你自信吗?你的生命空间、心灵空间,有辽阔到可以耐心地拥抱柔软的无辜的生命吗?如果做不到,要去往更好的世界,不要怪自己,花朵打蔫,多是环境的问题。
柳理:将旧世界关在门后的大门上,对着旧世界,封条上写着「滚」字。如果还有幅对联,横联上就只有三个字——畸形,滚。
柳理:我看过的每一个让我痛彻心扉的人物结局,都在我的梦里真实地虐杀我,每次醒来,心脏都闷得发疼。我不会那么做的,一定都是好结局。
柳理:她说,想到我不需要压缩自己和自己被压缩的天地去。恭喜她找到了这样的天地。
柳理:小朋友说,想住在泉水和冰淇淋里~
柳理:不要太深入生活,荒凉感要学会烧掉,要跟生活深入浅出。
柳理:动物有它们的社区社群与社工。人们有人们的。人们之所以不同,不是因为生命更高级,而是因为人们能够克制,人们拥有耐心,人们骄傲于修养。
柳理:人总不能白活一生是吧,总得弄清楚一些生命的真相,生活的真谛。
舞台上的柳理,就是世界之上的柳理,云乡镇的社工们叫柳理“社工之母”,后来简称为「大母」。再后来,随着柳理的离开,这个称呼,落到了白兔妈头上。
舞台上的柳理,女人味女人气浓郁甘洌,铺天盖地,像温柔的洪水。女人(形容词)到了极致,自然雌雄同体。只有她配审视他人的容颜,只有她的手可以抬起美人的脸。好女人(形容词),好阴柔,好美。
柳瞳戏,不被主流和潮流裹挟,存真。
就像她唱诵的:不要本末倒置,不要得不偿失。
在柳瞳戏覆盖的“文化夹心”范围内,“皇帝审视”,“向皇帝证明与讨好”,通通消失。
不知道何时,舞台上的柳理笑了起来,随性洒脱,大而化之。跳脱的少年气满溢,像在庆贺一场胜利。不知是什么胜利,也许是一个预告。
有时,她又像个小女孩,特别甜,白水加糖加蜜般甜。
常星程在那笑声里,感受到了飞扬般的广阔自由。
柳理捉弄白兔蓉,唱起了她一时兴起所改的儿歌:
“坏蛋: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小兔子:开开就开开~野兽咆哮着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坏蛋: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小兔子:开开就开开~野兽咆哮着出来~”
众人随之一起大笑,众人合唱,白兔蓉笑靥灿烂地勾住舞台上柳理的脖子,吻了她的鼻尖。
作为一名词人,常星程曾经创作过一首不太一样的《静夜思》。和着曲谱,她边弹边轻唱。
温柔的月光下,玉兔伴着月光,相与步于中庭。
就像此时的柳理与白兔蓉。
她们俩,一个月亮,一个玉兔,嫦娥也许是虚构的,但月亮和玉兔是真的。
白兔蓉抱着自己的月光,问她为何要上演那样盛大的一场戏剧。
柳理笑得神秘,“常星程有一个习惯,她喜欢敲击自己的手指。”
柳理揉了揉白兔蓉的脸,继续说:“我从那些敲击中,听到了她那时在脑海中响起的那些旋律。”
柳理的自信浑然天成,所以几乎无形。可此时,白兔蓉看到了她眼中闪耀的自信。
“小兔,我找到了最好的方式让云乡镇被世界所知晓。”
“平时,中心思想不受我欢迎和喜欢的歌曲,旋律只为我,歌词皆是浮云。可如今,我找到了最合适的人,来谱写最美妙的歌词。”
柳理的嗓子其实是脆弱的嗓子,那么好听,必然金贵,再加上,她其实本就不喜欢说很多话。可她今天不管是说还是唱,都用了太多的嗓子,此时,那嗓音听起来有一丝很轻的破碎,但还是那么好听,像温柔的月光。
在温柔的月光之下,白兔蓉仿佛看到了遍地生花。
月光下,天空中曼妙的云幕,看到,两颗明珠,散发着璀璨细腻的明辉,于是,它们好像亦随之进入了神秘秘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