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杜诏问道，“公主殿下，您别靠太近，被短箭误伤了可不好。”


    姜成沐正想离开窗台，蓦地被一阵大力扑倒。她听见有风声擦着自己耳边飞过。接着是箭矢钉入实木墙面的声音。


    她胡乱摸着身上人质感颇佳的锦衣布料，起身想拨开这只险而又险的冷箭，被裴旭制止了。


    “殿下，小心有毒。”


    姜成沐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她透过裴旭的肩头望去。只见雅间内已然围了几个眼露凶光的蒙面人。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正朝向他们缓缓逼近。


    “这也是你们的安排……？”姜成沐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心中明晰得很，他们这是被人浑水摸鱼，袭击了。


    “不是。”裴旭把姜成沐扶起来，正色道。


    说罢，他吹了个口哨，屏风后突然冒出了训练有素的侍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块儿。裴旭当机立断，拉着姜成沐往门口跑去。


    “我们先离开。”


    姜成沐跑得急，适才马车颠簸留下的后遗症还晕在心头。此刻这么一奔波，简直想要把吃下去的菜品都吐出来。她在雅间内坐着时，全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竟有这么多潜伏的黑衣人！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你……我……”姜成沐气喘吁吁，“我们现在到哪儿去……？”


    裴旭在前面牵着她走，杜诏在后面殿后：“殿下，我们先到大堂中去。让弓箭手先别放箭了。那里人多，浑水摸鱼的人不好动手。”


    裴旭没有表示异议。


    姜成沐道：“我们不能直接离开吗？回府去？”


    杜诏看了一眼大门，痛心道：“殿下，外头恐怕已经被人不动声色地围起来了。”


    姜成沐道：“丞相？？”


    “不，是熠王殿下的人。”裴旭笃定道。


    “啊？”姜成沐道，“他拦着我们做什么？他的目标不是……陈世南吗？”


    裴旭注意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蒙面人，沉声道：“现下看来，熠王殿下的目标应当是在下……”


    “毕竟放任一个昭王的亲信做京中最管事的官，对他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裴旭道。


    杜诏道：“真没想到，熠王殿下真会掺和一脚……那现在如何是好？采用第二种方案？”


    裴旭紧握姜成沐的手，见她脚步慢下来了，有心停下来等她，照顾她的步伐。


    “只能如此了。”裴旭道，“让许姐姐别打了，直接告诉陈世南，让他带着我们的人杀出去。”


    “如此一来，岂不是功亏一篑？”姜成沐奇道。


    “不会的，殿下。”裴旭摇头，“我会亲自押着陈世南回东南，这也是熠王殿下想要看到的。”


    “没想到啊，裴静之，你这京兆伊板凳还没坐热，就要变成东南监军了！”杜诏幸灾乐祸，“没关系，京城这边我会帮你看好的。你且去罢！我听闻东南那一块儿都是铺天盖地的瘴气……你可要保重身体，别一不小心栽在哪个沼泽里头了。我和公主殿下可不能千里迢迢跑过去捞你……”


    “闭嘴吧你。”裴旭无语，“逃命呢还有空说这么多，真是累不死你。”


    他们行至二层楼梯口，因有意照顾公主殿下步子，黑衣人逼近不少。裴旭看到路边的箱子堆叠放着，把公主殿下的手交给杜诏，道：“带殿下先走，保护好殿下。”


    “唉唉唉？”姜成沐又被杜诏拉着走，跑路之余还回望了一眼，“裴旭！”


    “哎呀殿下别看他了。”杜诏道，“裴旭是想用箱子砸死他们呢！吃不了亏。”


    姜成沐本来也不是很担心他，就是意思意思，她看向前方，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黑衣人，迎面朝他们冲过来，她忙提醒道：“小心——”


    哐哐哐——


    木箱子从楼上掉落，正巧砸在蒙面人与他们之间。裴旭把身边的油桶放倒，阻慢蒙面人的脚步。他从栏杆上利落地翻过去，与姜成沐汇合。


    他立马从杜诏手中接过姜成沐的手，姜成沐只觉得自己和个篮球一样在两个人之间传送来传送去。


    三人终于来到大堂。舞台上许叙颜和陈世南还在对峙着。裴旭拉着走近，道：“许姑娘，陈大哥，别打了。梦华苑混入了一行蒙面人。”


    “裴静之！”陈世南停下手中的动作，怒道，“我就知道是你在搞小动作！就说今晚怎么感觉怎么怪异！好像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行了。”裴旭打断他，把一枚令牌扔到他手心中，“昔日的禁军首领，突个围不成问题罢？”


    陈世南“哼”了一声，把视线转移到许叙颜身上：“你若是把你的小美人借给我用一用……”


    “要是不怕被人从后背捅心窝子的话，”裴旭无所谓道，“裴某一定尽力说服许姑娘和你走。”


    陈世南翻了个白眼，带着令牌下了舞台。他身边的侍卫出现，陈世南把令牌扔给他，道：“把人召集了，我来帮姑娘们清理清理门户——”


    许叙颜想追，被裴旭叫住：“让他走，许姑娘。”


    许叙颜不服，她看着陈世南渐行渐远，气到把软剑横到裴旭脖子上，怒道：“你今晚的布置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点都不像你！我不懂，费了这么大劲儿，不仅没在他身上插两刀，还把刺客是我们安排的事情告知他——显得我们像个笑话！”


    裴旭一动不动，任软剑的刀锋割伤他的脖颈。


    姜成沐在舞台下看，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台去，把裴旭拉到一边：“你傻啊！刀都架你脖子上了！你不知道躲！？”


    许叙颜被这一嗓子喊得一愣，冷静下来，把剑收了回来。


    “这位是……？”


    裴旭道：“在下爱妻。”


    姜成沐把衣物上的带子扯下来，围在他的脖子上止血。还好割得不深，只是皮肤表皮浅浅受伤。她斥责道：“这姑娘说得没错，你今晚的布置着实蠢。举动也蠢……！”说的话也蠢，哪哪都蠢……！


    裴旭眼神微黯，心中暗道——他只是在赌。赌一个不需要离别的机会罢了。是他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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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开，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明知今晚定会有人来搅局，却还是想要按照计划，逼陈世南自行返回东南。


    “是我不好。”裴旭拉住姜成沐的双手，“殿下莫要生气了。”


    许叙颜扫了他一眼，道：“要走就赶快走，别带着你的公主在此处碍事！”说罢，软剑一抽，就隐入了混乱的人海中。


    杜诏道：“差不多了，走罢——”


    裴旭应了一声，带着姜成沐趁乱从小道走出了梦华苑，小萍备好的车马已经等候多时。


    坐上马车，杜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烟花一样的物件。“咻——”地一声，信号弹发射向天空。


    “这是……？”姜成沐一个晚上都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还有计中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杜诏笑道，“今日梦华苑乱成一团，既然熠王殿下派了大批人手，正好借陈世南的手帮我们除掉这些麻烦，我们只需要出一丁点的人力，就可以轻松削弱熠王的势力。”


    “他也带了很多人？！”姜成沐喃喃道，“是了，他那么一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进京怎么会身旁不带人……”


    她猛地转向裴旭，问道：“你早就想好了要去东南？为何不告诉我？！还想用自己当诱饵来设这场局，之前还不与我说实话！”


    裴旭无辜道：“这不没什么事吗，殿下。况且，要是熠王不来捣乱，陈世南说不定真就自己乖乖回去了——那裴某也没必要去东南一趟。”


    “有这种可能吗？”姜成沐简直想捏他的脸，但是想了想，他现在是病患，遂作罢。只是轻轻在他腿上拍了拍，权当作出气了。


    “你还真是满口胡言，本公主现下要掂量一下你说过的话的可信度。”


    “殿下不相信我么？”裴旭受伤道。


    又来。她不会再相信这家伙了，装可怜的一把好手。


    “不信。”姜成沐扭头。


    “唉。”裴旭叹了口气，“殿下，以后您也听不了裴某说几句话了。现在问这些相信不相信的，没甚么意义……”


    杜诏都看不下去了，指控裴旭：“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裴静之，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姜成沐极度认同：“就是。和个小女生一样。”


    “再说了，谁说本公主以后不能听你说话了……”


    裴旭没听清，问道：“公主，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成沐把他推开：“哎呀，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向车外看去，繁华的街道被甩在身后，香到发臭的脂粉味终于消弭在清新的空气中。梦华苑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里头的缠斗也无人得知是哪番光景。


    “许姑娘。”姜成沐突然道。


    “公主殿下，怎么了？”杜诏积极问道。


    “许姑娘为何那么讨厌陈世南？”


    “因为她的双亲，就是在当年邯跶南下时，攻占的七城中去世的。”裴旭回答，“她最厌恶的就是逃兵、不战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