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陌一怔，随即愠怒。


    这游戏果然开监听了吧？！


    “在跟上司。”程陌用脚把电脑椅勾到身后，坐下的同时佩戴好耳机，“你还用上盘问的语气了？找我什么事？”


    尤溯双手撑住水池台，作出要爬出去的架势，“我、我想回家了，不想待在这、这里。”


    话音刚落，电子音敲锣打鼓：【恭喜玩家触发主线剧情——帮助可怜的鲛人回归海洋】


    【在此之前，您需要帮助鲛人尤溯恢复原状。鲛人遇水化形，但可怜的尤溯是一位身受重伤的鲛人。要想化形，需要让角色以不被发现的前提在水里待满12个小时，玩家是否要一劳永逸，直接充值6666购买一缸隐身温泉？】


    6666？真拿他当冤大头了？


    凡是需要消费的项目，程陌必然斟酌一二，而这把人当傻子可劲捞钱的游戏，程陌是不屑一顾。


    系统检测到程陌消极的购买欲，再接再厉：【温馨提示，房主还有1小时回家，无论是把小鲛人放在水池里，还是放在水管下，都是行不通的哦】


    “我不至于那么蠢。”程陌操控鼠标，放大客厅全景观看，试图把视角拖动到房屋外的地方时，屏幕冒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尊贵的氪金玩家，您暂无权限查看全景视角！】


    什么没权限，不过是钱没到位。


    程陌主动点开道具商城，果不其然，滚动的弹幕显示：【检测到玩家当前诉求，推荐购买200一幅的全景地图】


    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程陌指望着鲛人能给他钱生钱，点入“生活区”，抠搜半天充值200，买下全景地图。


    尤溯目前所处的位置在一座人工开发的山顶，青瓦白墙的小别墅依山而建，一条鹅卵石小径连着大门，漫步在小径上，连绵的云海触手可及。


    除此之外是枝桠交错的茂密山林，程陌推测尤溯就是跌跌撞撞地从山林里穿过来的。


    程陌滑动山下视角，一座灰扑扑的、像是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研究在此矗立，研究所不带牌匾，模样瞧着就不正规。


    “这都不查封？”程陌纳闷。


    顺着小径下山必经研究所，程陌观察山林规划路线，同时也失望地发现整座山头居然没有一处水源，让尤溯恢复原形的唯一途径还是下山。


    尤溯乖巧地坐在洗手台边缘等，用鱼尾挑起水花自娱自乐。


    尾尖将水花抛高，迸溅而上的晶莹水珠经过窗户，与午后破窗而入的日光撞了满怀。万千光点在水珠里折射、流转，晕出一抹玲珑剔透的三色虹影。


    彩虹盛进尤溯的银蓝色眸底时，程陌忽然打了个响指，兴奋道：“海洋馆！”


    “嗯！”尤溯不懂但应。


    “在这个位置。”程陌没指望他能看懂，但还是用鼠标划出具体线路，蜿蜒曲折的山路呈现出一个盘起来的蛇形。


    程陌说：“顺着这条道下山正好能避开研究所，而且底下是一个刚开业的海洋馆，海洋馆每周四和周六都有人鱼表演。”


    “今天是周五，12个小时后就是周六。”


    尤溯似懂非懂。


    程陌总忍不住怀疑他的智商，想起还没查看过他的面板，拿鼠标点开。


    【人物：尤溯】


    【身份：鲛人】


    【技能：胃口大增】


    【攻击力：未知】


    【智力：-6】


    负数。


    程陌头痛。


    但这攻击力未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暗指胖尾鱼天赋卓绝、潜力无限？


    “你现在准备下山。”程陌提起尤溯，转动视角准备送他下去，红色感叹号再次冒出。


    【警告！禁止将角色直接传送到未涉足地图！】


    程陌捏了下鼻梁，“那就找自己下，一会儿听我指挥，我让你往东你就别给我往西。”


    瞧着尤溯懵懵然的样子，他忍不住补了一句，“能分清东西南北吧？”


    尤溯抬起鱼尾，爬出洗手台，沿着墙壁爬下地板，“能。”


    跟条蜘蛛鱼似的。程陌松了口气：“幸好只是负6，不至于蠢得惨绝人寰。”


    尤溯拖着条肥硕的蓝鱼尾，尾鳍分叉点地，敲鼓皮般轻轻弹起又重重落下，一蹦一哒地行走。


    照这么蹦下去，想下山得蹦到猴年马月。


    程陌把视角拖出厨房外，客厅里男孩发现了失踪的鱼缸，正拿座机打电话向父亲哭诉。


    视角顺着楼梯二楼，程陌摸进了男孩的房间。


    小孩子的房间果然有很多玩具。


    程陌不舍得掏钱给尤溯买交通工具，但他可以利用尤溯体型小这一特点，指挥他组装玩具车下山。


    四个轮子总比一条鱼尾跑得快。


    男孩的房间地板铺满海绵垫，其中摆在地上玩具占了四分之一，程陌一眼锁定遥控玩具车。遥控车是轿车形状，底部带电池凹槽，车顶再装个固定篮，坐条巴掌大的鲛人绰绰有余。


    程陌手指触屏，想像拎起尤溯那样拎起玩具车。


    玩具车纹丝不动。


    程陌费解地戳了下屏幕。触控功能失效了？


    电子音贼兮兮地解惑：【玩家大人，你在游戏里只能触碰绑定的角色哦】


    程陌脑子转得快：“意思是我还能绑定其他角色？”


    然而电子音的语调更欠扁：【不行哦，您只能触碰角色尤溯。要想触碰其他角色，建议尽快将尤溯的好感值收集到50%，即可解锁探望卡一张，获得切身实地体验游戏的权限哦～】


    话里意思明确，是他本人“进入”游戏“和切身实地”体验游戏，现实与游戏竟能互通，这到底是什么魔幻操作？


    但眼下时间不容程陌思考太多，他叫了声：“尤溯。”


    “嗯呢！”尤溯的鱼尾在地板拍得响亮。


    “爬上来。”


    尤溯“啪嗒啪嗒”地蹦台阶。


    程陌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揪住他的后颈，转视角把鲛人放到玩具中间，“你找一个可以充当座椅的篮子，再拿条绳索固定，然后去抽屉翻翻有没有电池，小玩具车的电量绝对不够下山。”


    尤溯不懂但照做，转头就像无头苍蝇似的翻箱倒柜。


    “别把人的房间翻乱了，也怪我没交代清楚，”程陌说，“电池大概是一排一排的，常见颜色为绿色，呈筒状，头顶有尖尖的凸起，底部平。”


    如程陌所料，电池放在抽屉，尤溯篮子找得相当粗暴，看上一台玩沙用的铲车，将铲车顶上的盖掰下来，拿男孩挂在蚊帐上的绳子固定，一屁股坐上去。


    “陌哥，现、现在，可以走吗？”


    “等等。”程陌问，“你们鲛人流泪不会化成珍珠吗？”


    “不会。”尤溯摇头，又唯恐遭受嫌弃，急忙补充，“但、但是！我们的鱼鳞很珍贵，能、能治病，我可以给你赚钱……”


    “拔下来会很痛吗？”


    尤溯眼神一亮，“不会的，别、别担心。”


    程陌：“好，那你拔一片鱼鳞吧。”


    尤溯没有半分迟疑，右手掏向腹鳍，发力扯下鱼鳞，鳞片泛着幽幽的银光，尤溯夹在手指，朝屏幕后的程陌一递，扯出邀功的笑。


    尤溯还在期待程陌的触碰时，程陌指挥道：“现在把鱼鳞放到枕头底下。”


    尤溯笑容微敛：“为什么？”


    “我们拿了小孩那么多东西，总该给人家补偿。”程陌扬了扬下巴，“快去。”


    -


    程陌花五分钟教会尤溯怎么操控玩具车，尤溯臂力惊人地扛起车，程陌手指比“OK”状拎他后颈，送鱼离开屋子。


    玩具车体型小，但速度可观，尤溯根据程陌的指示左右摁遥控，中途险些翻车，被他用尾尖勾出车底带回。


    “好了，你现在是合格的鱼司机了。”程陌瞥了眼时间，从登录游戏开始过去了近1小时，他得尽快解决好尤溯这个麻烦。


    “接下来的路不绕，你一直顺着坡下就能看到海洋馆了，到后叫我一声，我有事。”程陌缩小游戏页面，把黑格子的分屏放大，专心致志地编写运行代码。


    事实证明一心不能二用，程陌只不过少看了尤溯两分钟，笨鱼就在下坡路惨遭“滑铁卢”。


    屏幕里，遥控车四轮朝天，尤溯一屁股跌到地上，身前是一个并不显眼的坑。


    尤溯讷讷地目视前方，感受到程陌投过来的视线，他立即委屈撇嘴，“陌哥，翻了。”


    “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程陌和他对视一会儿，轻叹一气，“没受伤吧？你起来转一圈我看看。”


    尤溯鱼尾弹地蹦起，转了个圈圈。


    “嗯，生龙活虎。”程陌伸出食指，揉了揉尤溯脑袋，“搬起遥控车继续开。”


    尤溯把脸往前凑，扭捏道：“陌哥，你可、可以看着我吗？我怕、怕翻。”


    “行吧。”程陌寻思着也快下山了，自己在电脑前监督尤溯也更放心些，“海洋馆在晚上七点闭馆，一会儿你从我给你安排的路线走，避开人群穿过去。”


    尤溯慢吞吞地把遥控车搬起，鱼尾荡下，尾鳍吸附在车底盘，生怕现场给程陌表演一个人仰马翻。


    程陌忍俊不禁：“开快点，到了陌哥请你吃自助餐。”


    临近闭馆，海洋馆的游客陆续出馆，工作人员开始分散清扫场地，此时人员稀疏，能确保巴掌大的鲛人不会被踩到。


    人鱼表演馆在不开放期间作海水鱼的展览馆，两面大展缸占据大半个场馆，缸内照映幽□□光。


    成片的鹿角珊瑚犹如分叉的枝丫，各式各样的鱼群贴着珊瑚游动，数量之庞大，一条蓝胖鱼在其中浑水摸鱼轻而易举。


    程陌拉远地图视角，观察到展览缸的入口在工作人员通道的二楼，驾轻就熟地揪住尤溯后颈，将他送入缸里。


    尤溯愉快地吐了个泡泡，“陌哥，自、自助餐呢？”


    程陌心下好笑。


    钱没给他挣到，花钱倒是积极。


    系统像闻了肉味的苍蝇，不放过任何推销机会：【充值188，即可为角色获取三顿自助餐，这次不限数量，拿多少吃多少！】


    “还拿我当冤大头？”程陌唾弃道，“现成的饭不就摆在这吗？少掏我腰包。”


    尤溯把脸贴近玻璃，“陌哥，饭在、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程陌戳了下钻进珊瑚里的一条蓝吊，“喏，你的同事。”


    “饿了吃同事，渴了喝海水，这不就是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