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溯饿得双目充血，但无动于衷。


    程陌笑容一僵：“不是可以吞噬一切吗？动啊，怎么跟愣头鹅似的？”


    电子音好心提醒：【啊哦，鲛人来自深海，是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文盲呢，玩家是否要花520元开通语言转换服务？】


    程陌秒变脸，咬牙切齿说：“你们是真不放过一点赚钱机会啊。”


    以楚昀为首的研究人员走了进来，几人分散开，在没和房主打招呼的情况下四处摆放声呐。


    事不宜迟，程陌别无选择，一边腹诽这条胖尾鱼智商堪忧，一边点进抽出手重新握回鼠标，点进充值板块，肉疼地支付了520块。


    “现在能听懂了吗？”又是888又是520的一个月房租都挥霍出去了，程陌心情烦闷，语气很冲，“饿了就吃这道理还要我教你？”


    尤溯为听懂这道好听嗓音的语言而激动，笨拙地用手摆出爱心，尾鳍也不闲着，向上弯曲比心。


    【哇！您的天籁之音博得了角色好感，以至于他暂时忘记饥饿，尤溯好感值 5%】


    程陌不领情，铁面无私地说：“忘记什么饥饿？想让我白掏10块钱？吞东西去！”


    研究所人员分布在房子各角落，无法一网打尽意味着他们能借人多势众开启声呐控制尤溯，程陌当机立断：“把水和鱼缸一起吞了。”


    尤溯的嘴张成夸张的“O”型，这是程陌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被拔光牙齿的痴呆老头，含混不清：“啊？”


    “我发号施令，你照做，懂吗？”程陌独裁发言。


    尤溯O型嘴不变：“噢。”


    他只是一个游戏角色，要绝对服从玩家的命令。


    尤溯的“O”型嘴横向扩大，饕餮巨口黢黑，程陌能从特写画面里看清他喉咙内侧生出的倒刺，随机鲛人的尖牙磕上玻璃缸，“咔嚓”一声，玻璃犹如糖饼一样被他嚼碎。


    进门的楚昀似乎听到声响，抬脚径直朝电视机走来。


    花了钱的技能也不整浪得虚名那套，尤溯进食**强烈，第二口就把玻璃缸连带待过几条鱼混杂着鱼屎的池水吸进肚子。


    “钻电视机后面去。”程陌判断着楚昀的脚步距离。


    尤溯还不至于蠢到问电视机是什么，他抬起鱼尾勾住电视机一角，挺身向上攀，从顶端绕到电视机后，牢牢吸附在电视上。


    正好与楚昀错开。


    “你们在我家装什么？”男孩急匆匆地跑过来，到底是一个小孩，承受不住一群陌生人要把自己家翻个底朝天的架势，龇牙咧嘴地威胁，“我要叫我阿爸回来了！”


    “嘘。”楚昀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我们在抓异种。小朋友，你安分点，可别把他吓跑了。”


    他又吩咐贼眉鼠眼：“浴室、水壶、水龙头、甚至是院子外的水管都要重点排查，声呐务必分布均匀。”


    “放心吧楚副手，大伙都跟您一路搜寻下来的，忘性不差，您负责补刀就好。”贼眉鼠眼说，“老大说了，眼睛不能误伤，除了腹中那两块鱼鳞，其它都归您。”


    声呐装置即将安装完毕，电子音又欠嗖嗖地推销：【鲛人听力系统超乎常人地敏锐，研究所研制出的声呐是专门针对鲛人而研发的攻击性武器，一台声呐器的威力就能让鲛人身体痉挛甚至昏厥，而屋子里共计安装八台。哦，尊贵的氪金玩家，您的角色陷入了危险！】


    【是否立即查看道具商城，为您心爱的角色保驾护航？】


    不愧是打着氪金旗号的游戏，名不虚传啊。


    程陌握鼠标的食指无意识用劲，似要在鼠标上嵌出一个指印。


    系统检测到程陌的徘徊不定，屏幕切换到尤溯脸上，尤溯银白眼眸染上泪意，皱了皱鼻子，鱼尾不安地晃动。


    程陌在等他掉珍珠。


    没有，顺着尤溯脸颊滑落的是水滴，程陌大失所望，起了半途而废的心思。


    实话说，匹配给他的游戏人物再怎么可怜，样貌再怎么精致，呈现出的观感再怎么真实，说到底也只是一串数据，他非得掏光老底赌这捞财游戏的信誉？


    尤溯扒住电视机壳的手指像是支撑不住，身体向下一坠，他人类的指甲在电视壳轻划，好在尾巴卷住边缘，重新扒了回来。


    孤苦伶仃，弱小可怜。


    这是程陌的第一观感。


    仍然别无选择，程陌点进道具商城，心想自己毕竟是个游戏策划，钱都充上了，非得弄明白这款游戏设计思路不可。


    顶端弹幕愉悦滑动：【根据角色所处困境，推荐购买2888的护身符或价值8888的金蝉脱壳】


    这个价格差令人瞠目结舌。前者是十分钟无视物理伤害的防护型道具，后者直接是一枚死后复生的免死金牌，更适用大范围围剿。


    电子音了解程陌的囊中羞涩，语调更欠揍：【尊贵的玩家，你看生活区的耳塞是不管用的哦，耳塞无法阻隔声呐的威力呢】


    “谁跟你说我看耳塞了？”程陌点入耳机。


    【普通耳机：闯关路上坎坷，不妨静下心来听首音乐犒劳自己】


    价格28，程陌毫不迟疑地下单。


    程陌对使用道具操作得心应手，调整好耳机播放的歌曲和音量，直接为尤溯装扮。


    同一时刻，声呐系统尽数启动，声呐的轰鸣犹如金属器物编织出的一张巨网，巨网从各范围罩下、收缩，密不透风地覆盖各个角落。


    首当其冲的是尤溯的耳朵，鲛人敏感的听力系统让他脸部抽搐、表情狰狞。正要就地一滑，耳机里另一道嘹亮的嗓音和声呐的攻击波冲撞！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尤溯的鱼尾一僵。


    此刻涌进耳里的都是耳机里调到最大声的音乐，男人的嗓门如雷贯耳，声呐带来的威力竟在此面前落败，尤溯弯下的腰又挺起来了。


    “这招叫做魔法对轰。”程陌说，“耳塞捂得再严实也能泄露出一丝空间听到声音，那不如直接放一首响亮的音乐，让角色只能听到耳机里的声音。”


    【这个想法很另类，也颇有成效，但是，您的角色怎么在口吐白沫？】


    还是怪在鲛人听觉敏感，对身体有损的声呐是能得到屏蔽，但调节至最大音量的歌声也在袭击耳膜，其音量带来的杀伤力似能将鲛人的耳朵洞穿。


    尤溯用仅存的意识紧紧抱住电视机壳边缘，人却两眼翻白，白沫自口中溢出。


    程陌一脸淡定地狡辩：“口吐白沫总比爆体而亡好，我经济实力就这样，能挡声呐不错了。”


    仅对鲛人造成伤害的声呐持续了七分钟，期间楚昀拿出匕首在屋子里晃悠，刀尖擦过家具，留下细小划痕。


    男孩查看家具受损情况，憋得脸红：“我阿爸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必须赔钱！”


    楚昀置之不理，给贼眉鼠眼打手势，对方心领神会地用手封住男孩口鼻，“闭嘴，再打扰我们就送你去喂鲛人！”


    “071现在的形态应该是巴掌大小，他不可能承受得住八台声呐。”楚昀若有所思，手指转着匕首玩，而后收回，带头走出屋子，“收工，回研究所。”


    “好嘞。”贼眉鼠眼粗鲁地把男孩甩到地上，转头呵斥手底下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声呐收了走人！”


    程陌看得意犹未尽，目送一行人走了好几分钟，才想起鲛人还处于昏厥状态。


    “哈喽？你还好吗？”程陌尝试与他沟通。


    尤溯嘴角的白沫没收。


    程陌控制鼠标，滑到鲛人脸上双击按键，“能起来吗？”


    尤溯垂着脑袋不回应。


    程陌这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的摇钱树会因此歇菜，放下鼠标，伸出食指，戳了戳屏幕里尤溯的脸颊，“我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可别死了。”


    出乎意料的，尤溯的脸跟着偏了一下，猝然睁眼，双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程陌的手指，耳机顺势掉落，露出微红的耳尖，“谢谢。”


    程陌这边的触感依然是硬邦邦的电脑屏幕，但还是被鲛人抱手指的动作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把手缩回，“你能碰到我？”


    “准、准确来说，是你、你能碰到我。”尤溯扬起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露在左侧嘴角之外的尖牙在这个僵硬的笑容下略显瘆人。


    但他精致的建模又冲淡了诡异感，反而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这游戏高级啊，居然还有触控功能。”程陌发自内心地感叹。


    【尊贵的氪金玩家，您再次以挥金如土的气势帮助角色化解危机！尤溯好感值上升到25%！当好感值达到50%，即可解锁探望卡一张～】


    屏幕右下方弹出是否查看探望卡功能的提问，程陌顺手点同意。


    【探望卡：仅对玩家有效，核销后即可穿越到游戏里，空降到角色身边，和角色来一场近距离接触】


    程陌怔然。


    穿进游戏里？


    意思是会创造一个以他为原型的角色代替他进入游戏，还是他自己这个人被带进游戏？


    这已经超出科学范畴了吧？？？


    容不下程陌思考太多，上班时间临近，走前按捺不住好奇心，程陌又试探着屈指弹了尤溯脑门。


    尤溯没躲，反而把脸往程陌手前送了送。


    程陌觉得好玩，他虽然感受不到尤溯脸颊的触感，但摸着调戏一下还挺有意思。


    思及此，程陌拇指与食指弯曲，捏了下尤溯的脸。


    屏幕里尤溯的右脸登时被捏得鼓起，耳朵完全红透，语无伦次道：“先、先生，你很喜欢我的、的脸吗？”


    “是挺好看的。”程陌坏心眼地又捏了一下，想象着鲛人皮肤真实的触感。


    这下尤溯的脸也红了。


    玩归玩，闹归闹，职场人不能跟考勤开玩笑。


    程陌用鼠标点击“退出”键，这回系统没跟他强制弹回，程陌也没心思在意小鲛人被捏脸后会想什么，心安理得地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