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不能只在每天晚上才把狗带出去，所以周贝决定，从今天开始，早上出门也带着它。


    -


    周贝又把狗带来了早餐店。


    老板和店里的客人许久没见它，纷纷围在大树旁跟它寒暄。


    “虽然这狗对人也不热情，但这么几天不见，还怪想它的。”


    “你受虐狂啊？”


    “要我说，这条街上长最好看的狗就是它。”


    “话说……它叫什么？总不能一直不取名字吧。”


    其他人戳了戳正在说话的人。


    “你不知道吗？这狗有主人，只是暂时走丢了。等找到主人就要还回去的。”


    “就不能临时取一个吗？每次狗啊狗的叫着，太生疏了。”


    “这样，我做主，给它取一个……就叫大树怎么样！”


    “得了吧，瞎掺和，要取也是人小周取。”


    这些人当着狗的面讨论狗的事，狗虽然没看他们，但众人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它的耳朵。


    名字……


    狗直直地看着早餐店的门口，周贝工作的地方。


    今天周贝起得早，忙着打扫居民楼，没有时间做早饭，于是一人一狗只能等到周贝兼职完再吃饭。


    周贝有了经验，这次带狗出来特地给它带了碗。


    厨师张姐给它专门煮了软软的面条，还加了鸡蛋和碎肉。


    周贝没在店里吃，搬了个小板凳到树下陪着它一起吃饭。他吃饭快，等周贝吃完一整碗面条，狗碗里面还剩一半。


    它一边吃，周贝就一边跟它讲今天的安排。


    “我待会儿要去沙厂上班，那里空气不好，有很多货车，很危险，小狗不能去。”


    “我跟老板说好了，他会帮我守着你，还会陪你玩。”


    “你自己在这里待两个小时，等到中午我就回来了。”


    周贝不知道狗有没有听懂。


    但他觉得应该是听懂了。


    因为狗突然不吃东西了。


    它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周贝。


    周贝被它看得有些发怵，于是偏了偏头，“我得先走了。”


    “你乖乖的啊。”


    说完，周贝跑到厨房快速把自己用过的碗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跟众人一一打完招呼很快离开。


    他一走，狗也不吃东西了。


    剩下的半碗面条里还有好些肉和蛋。


    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了，便指责狗不听话，浪费粮食。


    “看到没，这种狗就是该饿它几天，到时候连屎都吃。”


    “你这话说的，不饿它也吃啊。”


    路人一边批评狗，一边取笑它。


    餐馆里突然来了一批客人，老板忙着招待，不知道大树下发生的事情。


    狗没理会路人的话，他突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背后传来一阵牵拉的力。


    他抬头看去，是绑在树干上的牵引绳。


    他望着那根灰色的绳子，许久。


    久到临近中午，他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啦！”


    “老远就看见你了。”


    “一直待在树下面，乖乖的。”


    “真棒！”


    周贝在沙厂的公共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回干净的衣服，一路跑过来，头发也接近半干。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大树下，就是为了特意夸奖小狗。


    “我得先去帮忙了，再坚持一下，忙完我们就回去。”


    -


    等到周贝忙完，将中午的饭菜打包，准备回去时。


    狗就蹲坐在大树下，等待周贝将牵引绳从树干上取下来。


    周贝走过来，没有第一时间把绳子取下，于是狗望着他，眼里似乎有不解。


    周贝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一把将它抱住。


    “对不起。”


    中午他在店里帮忙时，来了一桌客人。点了许多菜，一桌人围在一起喝酒聊天。周贝对客人的聊天内容并不在意。


    直到他听见对方开始讨论门前大树下的那只狗。


    言语间都是对狗的取笑和挖苦。


    周贝突然意识到，除了他听到的那些对狗的喜欢和赞美的话，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声音。


    他们或许不会当着他的面讲，但狗一定会听到。


    它那么聪明，会不会听懂了那些取笑和侮辱呢？


    “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周贝心疼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狗乖乖待在周贝怀里，没反抗。


    这天之后，周贝进行了深刻地反思，最终他决定，以后上午都不去沙厂了。


    不管是在家陪狗还是带它出去玩，总之不能一直把它关在家里，或者像今天这样，拴在大树下面，任由陌生人对它评头论足。


    至于赚钱的事，也不能落下。


    他可以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干满八个小时。


    只是狗不能在家等他八个小时，一直不吃饭。不过周贝不知道的是，狗好像不用一天吃三顿。


    于是周贝牵着狗找到来到楼下的小卖部。


    房东奶奶正在给改好的裤子缝线。


    周贝见状，越发不好意思。


    他一直站在小卖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房东奶奶也没理她，自顾自的做着事。


    “奶奶，我能请您帮个忙吗？”周贝鼓起勇气问道。


    “什么忙？”


    房东奶奶手里的动作没停。


    周贝跟她解释说自己在沙厂找了一个新的兼职。


    “我知道。”


    周贝睁大眼睛，“您知道？”


    他搞不懂，房东奶奶怎么会知道自己新找的兼职是什么，他明明只告诉了早餐店的老板和厨师姐姐。


    “每天带着一身沙子回来，整得灰头土脸的，别人看见了怎么会不知道？”


    周心虚地挠了挠侧脸。


    有这么明显吗？


    他明明每次干完活后都会把脸和手臂洗干净再离开。


    “有什么事，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周贝在心里酝酿了两秒，“就是我下午上班的时候，您能帮我给小狗热一下饭吗？”


    怕房东奶奶觉得麻烦，周贝赶紧补充道：“我会每天中午把饭做好放进冰箱，您只需要把饭热一下就行。”


    “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我会给您报酬，不让您白帮忙。”


    “给报酬？”


    “嗯嗯。”周贝连忙点头。


    房东奶奶冷哼一声。


    “你能给我多少？开个价？我看看值不值。”


    周贝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试探着说道：“给……十块？怎么样？”


    毕竟如果超过十块，就超过他的时薪了。


    不过周贝转念一想，如果房东奶奶愿意帮忙，给15也行！


    “你在工地上班，一个小时赚多少？”


    周贝纠正道：“不是工地，是沙厂，一小时十块钱。”


    房东奶奶看了他一眼，“我考虑一下。”


    周贝眼睛一亮，牵着狗乖乖站在一旁等着房东奶奶的回复。


    等到房东奶奶将手里的裤子缝好，连同之前的一起装进袋子，一遍给了周贝。


    周贝暗自惊讶，没想到五条裤子只用了一上午就改好了。


    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房东奶奶说道：“行，我答应了。”


    “谢谢房东奶奶！”


    周贝拉着狗一起给奶奶鞠躬。


    房东奶奶顿了顿，“我姓顾，顾春迎。你叫我顾奶奶就行。”


    周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谢顾奶奶！”


    然后周贝蹲下身，跟狗解释道：“这是顾奶奶，以后晚上我没回来的时候，顾奶奶会来给你热饭。”


    “你也要乖乖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


    搞定了最担心的问题，下午周贝一身轻松地去上班。


    可今天沙厂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周贝注意到工人们看他时都有些欲言又止。不过他忙着干活，没有去探究。只是在搬东西时，周贝搬完自己的那堆货之后，又主动去给其他人帮忙。


    他人勤快，性格也好，虽然才相处了几天，但沙厂的人都清楚。


    所以等到傍晚周贝被老板叫去时，其余的工人纷纷给他出主意，“见了老板你就道个歉，好好讲，实在不行哭一哭。”


    “你好好跟老板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周贝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都是闭口不言。


    周贝想了想，怕不是他说谎被发现了。


    周贝忐忑地走进老板办公室——沙厂门口的保安亭。


    老板一生勤俭节约，舍不得花钱另请保安和保洁，这些岗位都被他自己包揽。


    周贝进门后，注意到老板的桌面上放着一袋大米和两桶油。这些东西出现在办公室里有些突兀。


    “老板，您找我？”


    老板正在写着什么东西，见他来了便放下笔。


    “来了啊。”


    “嗯。”


    “今天干满八个小时了吗？”


    周贝点点头。


    八小时是工厂规定的最低工作时长。


    其实除了周贝，其他人一天都会干至少十二个小时。


    “你上次说你家里……有个小孩？怎么样？他还好吗？”


    老板是一个没有头发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蓝白条纹的Polo衫。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手和脸上都是常年在外干活留下的痕迹。


    周贝听工人说，几年之前，老板还不是老板，跟他们一样也是工人。后来沙厂老板做生意失败卷钱跑了。老板的老婆卖了家里的房子，又借了钱，勉强接下沙厂这个烂摊子。


    老板叫上了当时的工友，一点一点把欠的单子做完，到今年，终于还完债，开始赚了一点钱。


    周贝犹豫了一瞬，也不管老板有没有发现真相，还是决定先说出口。


    “老板，对不起。”


    “怎么了？”


    “其实我家里没有小孩。”


    老板站起身，朝着周贝走了过来，他沉着脸，“可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捡了个两岁孩子。”


    周贝摇摇头。


    “我说的是我捡了个小宝宝。”


    “那不就是孩子？”


    “不是孩子，是宝宝。”


    周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狗宝宝……”


    下章取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