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新土故乡
作品:《从崖山开始的流浪大宋》 1290年,启新8年。
1279年南宋崖山海战的时候,赵昺已经8岁。
如今已经过了11年,他已经19岁了,按照旧制,这个年纪的皇帝可以亲政了。
不过大臣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他们从来不认为赵昺需要什么辅政大臣。
这位皇帝可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打出来的,并且带领残部,在这荒蛮之地,站稳脚跟,繁衍壮大。
几乎可以说是重造大宋了,若不是为了保留大宋的名号,他可以开创一个新朝了。
不过大臣们虽然没想过这件事情,但最近却在努力劝进一件事情:让皇上选妃立后。
议政殿的偏殿里面,赵昺烦躁地挥挥手,“文丞相不必再说了,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而且我每天忙于政务,哪有空玩这些,让陆秀夫进来吧,他刚回到,朕思念他许久了。”
文天祥见赵昺如此坚持,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见文天祥离开,赵昺往后靠了靠,更烦躁了。
也不是他正人君子,不近女色,主要是选的妃都太歪瓜裂枣了。
虽然也能理解,江南那些大家闺秀,怎么会跑到这边海外之地,跟着大宋一起苦哈哈地开拓河山。
能跑过来的绝大多数都是穷人,过不下去的底层平民,逃犯山贼之类的,怎么能指望这些人能生出好看的女人。
但作为皇帝,他还是有点追求的,热巴不渴望了,但总不能比凤姐还差吧。
说到底还是人不够啊,只要人口基数够,按照遗传学定律,总能产生几个美女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又到国家大事上了。
如今启宋的名义领土已经覆盖了整个吕宋岛,开拓团最远也已经达到了吕宋岛的最南端。
整个国家现在有13个州府,看起来很大,但只是虚胖。
绝大部分的开拓领地,都是沿着海岸线开辟的,这样能够很好地得到海运物资。
至于更深的吕宋内地,则是充满蚊虫毒泽,猛兽野人,开拓十分困难。
哪怕是在他穿越前的21世纪,吕宋内地仍有大面积的雨林人迹罕至。
如今启宋的人口已经超过了100万,这当然不可能是生出来的。
有接近四成是归化后的野人,剩下的六成则大部分,是从陆秀夫建立的通道下来的。
想到这里时,议政厅偏殿的大门打开了,陆秀夫走了进来。
“恭请皇上圣安!”
“陆丞相免礼!”赵昺连忙起身,扶起陆秀夫,“一别十一年,陆丞相已白发华生啊。”
“皇上也已从当初的天才圣童,变为名震天下的英主”
君臣二人对视,皆是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言语。
最后还是赵昺开了口,“陆丞相,我启宋能有这近百万人口,是您的功劳。”
赵昺的赞誉让陆秀夫连连摆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更显沉重。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这十一年,臣每每思及,只觉沉重无比。
那一条路……是用无数骸骨铺就的。”
他缓缓坐下,接过内侍奉上的茶水,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回到了那片烟瘴之地。
“最初,我们选择从广西邕州南下,试图穿越边境密林,直插安南。
但那里山高林密,瘴疠横行,毒虫遍布。
第一批三千人的队伍,大多是跟随我们南下的军民,进入雨林不到半月,便因瘴气、毒蛇、疾病折损近半。
活着的人,也大多虚弱不堪,难以为继。”
赵昺默默听着,他能想象那幅地狱般的景象。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对热带雨林的疾病几乎毫无办法。
“后来,我们调整路线,主要从云南临安府一带进入安南。
这条路稍好,但同样艰难。”陆秀夫的声音低沉下去,
“山势险峻,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需用刀斧劈砍,手脚并用。粮草补给极其困难,经常断炊。
饿殍、病殍,倒在路上便再也起不来。
尸骨无人掩埋,也无力掩埋……后面的人,就踩着前人的遗骸继续前行。”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情绪。
“这不仅仅是路途的艰险。沿途部落林立,语言不通,风俗迥异。
有些部落较为友善,可用盐巴、铁器交换食物和向导。
但更多部落充满敌意,视我们为入侵者,袭击、掠夺时有发生。
我们既要开路,还要时刻提防冷箭毒镖,伤亡惨重。”
“臣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山谷扎营,夜间遭遇土人袭击。
混乱中,负责保管名册文书的主事不慎将一批重要文牒失落山涧。
那上面记录着部分人员的籍贯、亲属信息……很多人,就此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
陆秀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昺叹了口气:“丞相辛苦了。若无你居中调度,协调各方,恐怕能到吕宋者,百不存一。”
陆秀夫摇摇头:“真正支撑他们走下来的,是对新土故乡的眷恋,对陛下的信念,以及对生存的渴望。
臣所能做,不过是竭尽全力,为他们多争取一分生机。”
他话锋一转,谈到了在安南的岁月。
“进入安南境内,情况稍好,但挑战并未减少。
安南陈朝虽表面向元朝称臣,实则心怀戒备。
我等宋人残部涌入,其朝廷内部意见不一,有的主张接纳,以制衡北元。
有的则主张驱逐,以免惹祸上身。”
“臣持陛下国书,觐见安南国王,陈说利害。
言明我大宋只在借道,并愿以贸易之利酬谢,绝无侵占安南疆土之意。
同时,我们展现军容,让他们看到我们仍有抵抗之力,若安南逼迫过甚,难免两败俱伤,反让北元得利。”
“此后多年,臣常驻升龙,周旋于安南王室与权贵之间。
一方面,维持这条通道的稳定,确保后续南迁的百姓能得到起码的补给和暂时的栖身之所,不至被安南官府刁难或当地势力劫掠。
为此,我们付出了大量金银、丝绸和瓷器。”
“另一方面,也要时刻提防安南态度反复,尤其是北元使者施加压力时。
暗中结交安南国内对元朝不满的将领和官员,输送一些他们急需的物资,如精铁、弩箭。
甚至派人为其训练士卒,以此换取他们对通道的默许乃至暗中保护。”
“十一年来,这条路上,到底有多少人起程,多少人倒下,臣已无法精确统计。”
陆秀夫最终说道,“能安然抵达吕宋地,据各港口接收记录粗略估算,约有四十余万。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眼神里还有光。
他们带来了中原的技艺,耕种的种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人,让我启宋不再是无根之萍。”
赵昺起身,走到陆秀夫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陆丞相,这四十万生民,是我启宋今日屹立之根基。此功,非言语可表,朕与这吕宋山河,铭记于心。”
陆秀夫连忙避让,老泪纵横:“陛下!臣……臣只是尽了人臣本分。
能看到陛下将此间经营得如此局面,看到我汉家衣冠在这海外之地得以延续,臣……死而无憾了!”
君臣二人相对无言,殿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那一条蜿蜒在崇山峻岭和异国他乡的迁徙之路,浸透了血泪与忠诚,已然成为启宋立国史诗中最悲壮的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