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裂痕
作品:《从崖山开始的流浪大宋》 凄厉的金钲声如同冰冷的雨水,浇熄了联军将士心中燃烧的复仇火焰。
从枝吉城下撤退的军队,士气低迷,空气中弥漫着不甘、困惑与失去战友的悲痛。
这种情绪在撤退至相对安全的筑后川一线休整时,终于爆发成了激烈的争论。
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陛下!我无法理解!”
萨摩藩家老,年过五旬的桦山久直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枝吉城下,我们数千勇士的血白流了吗?如今敌军新至,立足未稳,正应合兵一处,与其决战于博多湾!岂能一退再退,将整个九州拱手相让?”
他的话语代表了大多数九州岛武士,尤其是萨摩、大隅一带武士的心声。
他们的根在九州,他们的领地、家园就在身后。
赵昺端坐主位,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是难以消弭的疲惫与决断。
“桦山君,你的心情,朕明白。但请你看清楚,”
他指向简陋沙盘上那代表元军主力舰队的密密麻麻的标记,
“敌军千艘战舰,搭载的生力军恐怕不下十万。我军血战方休,疲惫不堪,舰队更是劣势。若在开阔地带浪战,胜算几何?”
“可关门海峡远在本州!我们这一退,萨摩、大隅、日向……九州百万生灵怎么办?”
岛津久经握紧了拳,声音嘶哑。
他的内心在煎熬,作为联军统帅之一,他理解赵昺的战略。
但作为岛津家的家主,他无法抛弃世代守护的领民。
“并非放弃。”
张世杰沉声接口,他指向沙盘上九州与本州之间的那道狭窄海峡,
“元军势大,需避其锋芒,关门海峡最窄处仅二百余丈,我联军水师可依仗地利,锁住海峡,使其庞大舰队无法展开。
陆军则凭险固守,元军骑兵与火炮优势将大打折扣。此乃‘缩回拳头,以待时机’。”
“那九州就成了弃子!”
桦山久直猛地站起,“你们宋人自然可以退守本州,我萨摩武士岂能做无家可归之犬!”
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些九州本土将领面露赞同,而宋军将领及本州派来的援军将领则多沉默不语。
赵昺知道,单纯的战略分析已无法安抚这种基于乡土情感的激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朕并非要放弃九州!而是要将九州变成消耗元军的泥沼!
岛津大人,桦山大人,朕问你们,是逞一时之勇,与敌玉石俱焚,保全了武士的尊严却丢了收复故土的希望。
还是暂避锋芒,依托地利,一点点放干元军的血,最终光复整个九州,更能彰显萨摩之魂?”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朕承诺,只要联军主力犹在,关门不破,朕必与诸位一道,光复九州!
但此刻,必须集中力量于一点。分兵,则必被元军各个击破!”
然而,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
岛津久经内心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后,终于艰难开口:“陛下深谋远虑,久经佩服。但……萨摩是岛津家的根。
我无法坐视家园沦陷。请允许我率领萨摩、大隅、日向诸部联军,返回南九州,依托雾岛山险与鹿儿岛港,与鞑子周旋!
我们会在南线牵制大量元军,为陛下在关门布防争取时间!”
帐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联军的分裂。
赵昺凝视岛津久经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他知道,无法强留。
“既如此,朕不便强求。岛津大人,请多保重。
南九州之战,务必以袭扰、拖延为主,不可正面硬撼。
待朕在关门站稳脚跟,必派兵南下接应!”
“谢陛下!”岛津久经深深一礼。
翌日,联军一分为二。
赵昺、张世杰率领宋军主力、菊池部以及本州诸大名联军,携大量缴获自枝吉城的元军器械,乘船并陆路,急速退往本州最西端的下关城。
而岛津久经则与桦山久直等,带着约一万五千名以萨摩武士为核心的九州南部军队,毅然南下,奔赴他们的家园。
下关,又称赤间关,位于本州岛最西端,与九州的门司港隔海峡相望。
这里正是关门海峡的咽喉所在。
站在下关海岸边,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赵昺与张世杰、徐立威等将领及本州联军统帅们,正在实地部署防御。
“陛下请看,”
张世杰指着狭窄的海峡,声音沉稳,
“此处海流湍急,水道最窄。
臣已下令,将我军所有火炮,分三层配置于海峡两岸高地。
第一层以重炮封锁主航道,
第二层以中型火炮覆盖近岸,
第三层以轻炮及床弩歼灭试图登陆之敌船。”
徐立威补充道:
“陆军方面,已在沿岸险要处构筑壁垒、箭楼,并挖掘反骑兵壕沟。
末将愿领一军驻守门司港对岸的前沿阵地,若元军敢登陆,必叫他片板不得回!”
一位本州的毛利家将领指着海峡说:
“我军还可征调渔舟,装载柴薪火油,待敌舰拥挤于海峡时,施以火攻。
海峡狭窄,敌舰转向不易,正是火攻良所。”
赵昺点头,这套海陆联动的防御体系已相当完善。
“关键在于协同。水师舰队不必与敌硬拼,依托岸防炮火掩护,游击突入海峡之敌舰。
保持海峡控制权,确保我军在本州与九州北部的少量据点之间的联系,并为将来反攻保留种子。”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我们要把这里,变成忽必烈野心的终点,变成元军水师的坟场!”
联军迅速行动起来,砍伐树木,搬运巨石,构筑炮位。
因为火炮数量还是太少,赵昺还下令建造了一些中型投石机,毕竟就地取材,有总比没有强。
才过半月,下关俨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和工地,紧张而有序,一股同仇敌忾的气氛逐渐取代了撤退时的低迷。
就在赵昺紧锣密鼓经营下关防线时,岛津久经的南九州军已急速撤回鹿儿岛。
他们并未选择死守鹿儿岛城,而是果断放弃了不易防守的沿海平原,全军退入了鹿儿岛湾北面,那片连绵起伏、森林茂密的雾岛山脉。
雾岛山,山势险峻,河谷深邃,是天然的游击战场。
“诸位,”
在山中一处险要营地内,岛津久经对麾下将领们说道,
“与元军硬拼,正中其下怀。雾岛山就是我们的主场!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依托山道、密林,袭击元军粮道,伏击其小股部队,疲惫其师。”
桦山久直此刻也冷静下来,补充道:
“鹿儿岛港可留给元军一座空城。
他们若想以此港口为补给点,必要疏通关往内陆的道路,运输补给。
这漫长的补给线,就是他们的流血之路!我们要让元军在这雾岛山中,每一步都付出代价!”
萨摩武士们最擅长这种山地作战,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此地的高山密林,让整座山成了一处没有坚墙的堡垒。
枝吉城,残破的本丸迎来了元军主力舰队统帅——阿剌罕。
听完忻都的汇报,看着城内惨烈的景象,阿剌罕面色阴沉。
斥候也带来了联军分裂,宋军主力退守下关,萨摩军南撤雾岛的消息。
“哼,南蛮子倒是狡猾,想凭险据守。”
阿剌罕冷哼一声,随即下令,
“忻都将军,你部休整补充兵员。既然他们分兵,正合我意,正好逐个击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