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立秋

作品:《黄雀风

    梁晏清说完,向前倾身,烛光照见双眼,黄阙没来由地想起在咖啡厅外拍下的照片。


    被燥点模糊的目光就她在面前,清晰明亮,倒映着她的脸。


    烛火在他眼里闪烁,她的目光也开始闪烁。


    黄阙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梁老板,你对员工也这样吗?”


    有光透过雨雾,照彻一片灰色夜空,远远的,只能凭借方位判断,大概是平湖所在的中心区。


    可见电力系统并没有全然崩溃,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太久。


    梁晏清轻笑一声,先是道歉:“对不起,是我没说清,前段时间应酬多,跟着他们说习惯了。


    也不是去我家,是正元旗下第一家酒店,不在临州,离燕市更近一些,正式营业大概要到国庆之后。”


    会议室没有开窗,室温得以维持,却又因为雨天的关系变得潮湿。


    提起她感兴趣的领域,黄阙难免多问。


    她起身开窗,行动间问起梁晏清,为什么会想到要做酒店。


    度假村相较于美仓其他业务,更像断臂求生斩下来的废肢,能活下来已经是意外之喜。


    至于新酒店,当然有他的野心在。


    梁晏清不想展开,也不想说得太复杂。


    最后只是随口回答:“如果我说,是为了等到愿意欣赏它的客人呢?就比如……你。”


    黄阙下意识反驳:“你之前都不认识我。”


    “我只是为了有个地方能躺躺。多经营几家酒店,就能换来换去躺躺。”


    理由随意到人觉得他在胡诌。


    诚恳和敷衍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雨夜潮热让人心烦,黄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躺躺?我困了。”


    “行。”梁晏清起身,把翻来的两根蜡烛都放到桌上,“会议室门可以上锁,蜡烛都在这里了,应该能再撑一会儿。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


    黄阙点点头,琢磨着把两张沙发拼到一起。


    这里铺了地毯,沙发没有滚轮,推动起来应该会很费劲。


    梁晏清还没踏出玻璃门,就被黄阙叫住:“能不能……帮忙推一下沙发?”


    “拼到一起?”


    梁晏清迅速理解她的目的,让她稍等。


    黄阙紧张地看着他离开,转进办公室,抱回来一张折叠床。


    “刚刚下楼取蜡烛,忘了这个。”


    “这……”


    折叠床是从他办公室拿来的,黄阙不好意思鸠占鹊巢,问他:“那你怎么办?”


    “再下去拿一张。”


    “哦。”黄阙又问,“那能不能……能不能再帮我找点水?”


    梁晏清两次离开失败,耐着性子问她想喝什么。


    都这个条件了,还能选?


    “矿泉水可以吗?”她小声说,梁晏清说可以。


    刚要走,黄阙又开口,“不然还是果汁吧。”


    梁晏清叹了口气,说可以,转身后,又一次被叫住。


    “很远吗?”黄阙举着蜡烛站到梁晏清身后,“我跟你一起吧。”


    梁晏清没说什么,黄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他办公桌下有个小冰箱,梁晏清蹲下,随手摸了几瓶饮料出来,转回去会议室。


    黄阙站在门外,借着微弱的烛光辨认桌上的易拉罐——啤酒、气泡果汁和两瓶矿泉水。


    她也没说要喝酒。


    “我要去楼下一趟,你帮我照一下路。”


    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比她指使梁晏清还要自然。


    这次黄阙走在前面,烛火幽微闪烁,照着地毯的条纹,看得人眼花。


    她伸手扶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楼梯间入口有防火门,推开之后是更暗的空间。


    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只有两层楼之间的平台处有一扇小窗。


    黄阙开始后悔,还不如留在会议室。


    梁晏清突然朝她伸手,说:“给我。”


    她默默地递了蜡烛过去,他没接,手掌就摊在哪里,很坚持。


    “手。”


    没有过多犹豫,黄阙也伸出手去,落在他掌心。


    “走慢点,这楼梯设计得不好,台阶略高。”


    黄阙分不出心回答,她紧握着梁晏清的右手,另一只手举着蜡烛,一点一点往下挪。


    蛋糕店送的蜡烛又细又短,燃烧得也很快。稍不注意就有烛泪滴落在手背,黄阙没忍住,“嘶”了一声。


    很短,也很轻,掩饰在脚步声之下。


    依然被梁晏清察觉。


    他停下动作,向她伸出另一只手:“蜡烛也给我。”


    心跳忽然就乱了节奏。


    黄阙交出半截蜡烛,按下情绪,专心和台阶作斗争。


    一步一步下来,指尖浸满潮意。


    “到了。”她先一步松手,推开防火门,“在哪里?我帮你拿。”


    梁晏清说不用,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办公桌下抽出一张折叠床,还翻出一个玻璃杯。


    “拿着,当烛台。”梁晏清绕开躺在墙根的栗裕,在黄阙面前站定,“上楼小心点,台阶高,容易绊倒。”


    回去比下楼要简单得多,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摔下来会牵连到梁晏清。


    黄阙回到会议室,梁晏清没走,等她坐下后,抱着折叠床进来。


    他快速铺好床,躺下。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怕黑?”梁晏清两手交叠枕在脑后,转过头看她,“那截蜡烛快灭了。”


    黄阙没有反驳,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冰凉的液体保留着冷柜的余温,可见从他们离开到回来也没有过去太久。


    为什么在途中会觉得好漫长?


    黄阙没有再想,默默躺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良久,她闷着声说:“谢谢你啊……粱,”顿了顿,还是叫他,“老板。”


    “谢什么。”


    梁晏清只是随口一说,类似于“有什么好谢的”那样的客套话。


    黄阙却不可避免地想起阙难。


    她其实不怕黑的。


    黄阙小时候被外公外婆养得很好,天不怕地不怕,满山乱跑。


    到了上学的年龄,随黄筝和阙难去了西江。黄筝那时候三班倒,经常有夜班,只有阙难在家带她。


    换了环境,又换了陪伴者,黄阙半梦半醒间总会爬起来找外公外婆,发现找不到,就会哭闹一阵。阙难总在睡梦中被吵醒,会象征性地哄一会儿,但又因为黄阙不是他带大的而没什么感情。


    时间久了,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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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叫苦不迭,理由也正当——说是影响第二天工作。


    黄筝没办法,只能同意请人带。


    那年月没有摄像头,行业也不规范,怎么带小孩全凭保姆良心。


    刚开始,保姆拿钱办事,夫妻俩也还在观察她的工作态度,双方都相安无事。等到熟悉起来,黄筝放松警惕之后,保姆也到了懈怠期。


    黄阙漫山遍野跑惯了,精力很足,保姆嫌她晚上吵,白天闹,竟然把她锁进小房间,绑在床上不让动。


    她哭着给阙难说想跟爸爸睡大房间,不想睡小房间,阙难却因为会被吵醒而拒绝,还哄着她说“小朋友就要睡小房间”。


    她真的很讨厌小房间。


    现在,她也很讨厌阙难。


    梁晏清都能看到她的恐惧,他怎么就不能?不过是不爱罢了。


    黄阙又翻了个身,忘了梁晏清就在她身后。


    会议室小到两张床只能塞在桌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大眼瞪小眼。


    ……


    就不喜欢小房间。


    黄阙猛地坐起来,额角在桌沿上碰了一下,“咚”一声,很响。


    她痛苦地捂着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有那么吓人吗?”梁晏清也坐起来,向她靠近,“别动,我看看。”


    梁晏清跪在床上,一条腿跨了过来。


    “没事,只是有点红,过两天会好的。”


    他检查之后,坐了回去。


    途中顺手取了一瓶朝日,一手捏着,食指叩开拉环。


    “噗呲”一声轻响,气泡窸窸窣窣弥漫。


    黄阙又一次看向他,很认真地道谢。


    梁晏清勾起嘴角,还是那句“谢什么”。


    谢什么呢?


    谢谢关心,谢谢帮忙,谢谢你透过反常看穿我的脆弱。


    这话太过矫情,黄阙没有回答,转而拿起另一只易拉罐,学着梁晏清的样子,单手打开。


    最后一支蜡烛跳了跳,熄灭了。


    黄阙本就不熟练,又因为突然的黑暗导致力度偏移,易拉罐一滑,差点把烛台打翻。


    黑暗里,响起梁晏清的笑声。


    他打开手机电筒,很自然地接过那罐摔得瘪角的气泡果汁。


    “我来。”


    黄阙赧然,没话找话地提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还以为你是个不爱搭理人的无趣老板呢。”


    梁晏清把果汁推回来,表示认同:“我确实是个很无趣的人。”


    “怎么会?!”


    黄阙没有客气,她真的不觉得梁晏清无趣。


    无趣的人,不会注意到买柠檬茶会送小鸭子,也不可能想到用玻璃杯当烛台。


    梁晏清没说话,似乎不欲多谈。


    他举起易拉罐与她碰杯,而后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罐啤酒。


    “睡吧,保留体力,还不清楚明天是什么状况。”


    黄阙深以为然。


    她躺下,耳边是梁晏清的呼吸。


    黄阙莫名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来的心理学名词——黑暗效应。


    说的是在光线昏暗的场所,双方彼此看不见对方,就很容易减少戒备感而产生安全感。①


    所以,她此刻会感到很安心也有迹可循。


    不是因为梁晏清,而是因为黑暗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