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起了些疑窦，就见她睁开了眼睛，带着些迷蒙看过来。


    “皇上，”沈清禾顺着视线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衫，心里咯噔一下，状似无意道，“今日真是好冷呀，还好旁边有卖衣裳的，这件虽然难看，但还真暖和。”


    李珩心中的疑窦暂散，他将那衣裳扯到一旁，给她披上自己的披风：“怎么在这睡着了，你也知道这么冷的天，万一吹风伤寒了怎么办，快跟朕回去。”


    沈清禾四处看了一眼，没找到那个人影，心中有些失落，她点头应是，问道：“那位姑娘怎么了，还好吗？”


    李珩拢着她的肩头：“好多了，朕已经叫人将她送进宫去，往后就住在长乐宫，与未央宫毗邻，今日你让朕十分震撼，没想到你还懂医术，若不是你，她的性命恐怕没那么容易救回来，你们也是有缘，以后可以多来往，她是个好姑娘。”


    沈清禾瞳孔震动，什么意思这是，这就进宫了？还什么有缘，多来往，皇帝可真是想当然，也不怕她害人。


    沈清禾露出个假假的笑：“我娘名下有个药铺，我小时候也跟着学过一些简单的包扎药理，不过要我行医把脉，那可就差的多了，至于那位姑娘，若是我与她合得来，那我自然愿意多相处，可若是合不来，那嫔妾也不会勉强去讨好她。”


    “什么讨好，”李珩看着她那个说不出哪里不对的笑，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恨恨掐了她脸蛋一把，“胡说什么呢，朕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你就当朕什么都没说，今日确实是委屈你了……若是之后太后要你过去，你就随便找个借口，朕给你这个胆子，回绝掉。”


    太后？和太后又有什么关系？


    沈清禾皱眉，在陈德应的难得殷勤下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往前，她掀开车帘，看向那间小茶馆，里头空空荡荡，只有那件给了她温暖的外袍孤零零躺在桌上。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没看到，自己走后，那个原本已经消失的人走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沈清禾还赖在床上起不来，外间有人来报：“小主，宁婕妤早早就来未央宫等着您了，您可要见？”


    该来的总会来，沈清禾揉了揉脸：“让她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是。”


    沈清禾刚踏进待客厅，宁婕妤就嗖地一下凑了过来：“怎么回事，我早上一起来就听说昨天皇上从宫外带了个女子回来，让她住在长乐宫了，还下令封为婕妤，赐了封号念！昨日你是和皇上一起出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姑娘是谁啊，长什么模样？”


    沈清禾摇摇头：“让我喘口气吧，我一早醒来还没用早膳呢。”


    宁婕妤寸步不离：“你用你用，你吃你的，我听我的。”


    沈清禾喝了一口叩香端上来的粥：“说来话长，原本我和皇上一同出去看花灯，是件好事，谁知道花灯看到一半，竟有黑衣人行刺！”


    “什么！”宁婕妤差点没喊起来，“那皇上没事吧，你没事吧？”


    沈清禾拍拍她的手背：“我没事，皇上也没事，可是那个姑娘有事，她替皇上挡了一刀，皇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我了，直到回宫，我才见了皇上一面，至于那姑娘是什么人，我更是不知晓了。”


    她顿了顿，露出些不解：“不过，皇上对我说了一句，若是太后传我过去，可以回绝，当时我就纳闷，这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这刺客是太后派来的吧。”


    宁婕妤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太后娘娘不能这么糊涂！”


    沈清禾不置可否：“还有一点很奇怪，若是一个普通女子护驾，即便再美若天仙，皇上也不至于如此焦急，可昨日皇上对那个女子却十分关怀爱护，远远超出对一个陌生人的在意，且那女子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了，我在想，或许她是不是皇上的旧相识？”


    “二十多岁？”


    沈清禾点点头：“是啊，而且昨日这么大喜的日子，她却穿着一袭白衣，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还穿白衣？”宁婕妤皱起眉头，忽然一击掌：“我明白了！”


    沈清禾不明所以看过去：“什么？”


    宁婕妤眼神却闪烁起来，沈清禾了然：“若是不便说，那就算了。”


    宁婕妤抿了抿唇，一锤桌子：“算了，我就和你说了吧，若是我猜的没错，你早晚也会知道，不过现在只是我的猜测，不能全信。”


    她站起身，神情忧伤起来：“你知道，我是太后娘娘一力推荐进宫的，按理说皇上是我表兄，也该对我怜惜几分，可皇上却从来不进我宫里，除了我生得普通，不得皇上喜欢外，更有一个人横亘在我们之间。”


    “谁？”


    “是我的堂姐，宁环语。她比我大六岁，在我还是垂髫小儿的时候，她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那时候皇上和先太子常常来国公府，她生得花容月貌，像她那个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爹，这么来来往往，她就与皇上情投意合了。”


    “原本这该是一桩好事，表兄妹亲上加亲，两人郎才女貌，心意相通，多好呀，可太后却不满意，她看中的是我和妹妹，因为我爹才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嫡出弟弟，能名正言顺继承宁国公这个爵位，因着皇上的反抗，她很不满，没过多少几天就把堂姐嫁到千里之外去了，那时候的太后还是皇后，皇上还是皇子，根本无力反抗……”


    沈清禾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个新婕妤，是你的堂姐宁环语？”沈清禾又摇头：“不对不对，可是她不是嫁人了吗？”


    宁婕妤眼神如炬：“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宁环语的夫君在三年前就已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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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算算时间，她如今已然出孝，如果是她，怪不得皇上叫你别去慈宁宫，若是太后知晓皇上此等行为，定会把难以发泄的怒火倾泻在你身上！”


    宁婕妤拍拍她的肩：“你可千万不能去慈宁宫。”


    “那你呢，”沈清禾拧眉，“太后本就不喜你那个堂姐，我又避而不去，那你又要如何避开？”


    “避？”宁婕妤苦笑一声，“已经入了宫，又该怎么避，你放心，再怎么样我都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她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不会做什么。”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新来的念婕妤让全宫上下好一阵震动，皇后扶着肚子亲自去了御书房：“皇上，这不合规矩呀。”


    然后被皇帝一句“规矩是朕定的，朕想封谁就封谁”给撅回来了。


    皇后脸色惨白回去了，她恍然间发现，自己手上的权利竟越来越弱，她明明是天下共主，可皇帝要做什么，她竟一点都拦不住。


    自从念婕妤入宫之后，皇帝哪都不去了，天天跟住长乐宫一般，高婕妤中途还去截了此宠，结果被皇帝训诫了一番，让闭门思过去了。


    琼琚心慌慌：“皇上这是被那个念婕妤迷的彻彻底底了，小主，咱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她跟的主子好不容易得了宠，短短数月就连升三级，谁知道又从宫外突然冒出个东西，生生把她家小主都比下去。


    周黎端上糕点：“小主不可，如今不是一个争宠的好时机。”他沉吟道：“我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的性子看得最明白不过，天子是最不容许人质疑忤逆的，他既然一心扑在念婕妤上，那绝不能明着与皇上作对。”


    琼琚扑通一声跪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鲁莽了。”


    沈清禾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先下去吧，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是。”


    待琼琚出去后，辛夷皱着脸：“那、那就是说，咱们小主现在只能等着？”


    “也不尽然，”周黎道，“皇上此时想必定是为了后宫烦心，小主若是愿意……”


    “我不愿意，”沈清禾翻了个白眼，她可以做解语花，但不是做这对缠缠绵绵小情侣之间的解语花，“皇上愿意来也好，不愿意来也好，现在本也不是去强插一脚的时机，等着吧，就当是给咱们侧殿放个假，冬日即将过去，春日就要来临，还不如想一想咱们春日里做什么衣裳好看呢。”


    “小主，”辛夷无奈，“唉，咱们真是，贵人不急宫女急啊。”


    周黎笑了笑：“奴才的手虽不能舞刀弄剑，但画些花样子还是可以的，奴才看小主插了好些日子的腊梅，可要画些腊梅的花样子？”


    沈清禾一愣，转头就见金灿灿的腊梅开在瓶头，她眼底泛起复杂：“画些荷花的吧，春景衬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