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立了密密麻麻的墓碑，有塑料的，木头的……


    什么材质的墓碑都有。


    应该是附近穷苦的居民埋葬尸体的地方，不用花钱就能安置墓碑。


    洪小荷向里一指，“你妈的在那。”


    桑蕊的鞋子陷进潮湿的泥土，裤脚卷上了一层泥泞。


    她来到树林斜坡面，蹲在地上。


    简单的木牌只写了彭一个字。


    桑蕊盯着看了会儿，眼睛红了一圈。


    洪小荷来到身后，“见到了，现在愿意让顾总收手了吧？”


    桑蕊喉咙涌上一阵酸楚，抓着伞柄的手微微发颤。


    她起身，怒目转头，唇线绷得笔直。


    洪小荷故作惋惜，叹了口气。


    “你妈妈命不好，发生了意外，你要节哀，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你妈妈生前的愿望你也知道，将来老去死亡，将她埋葬在最靠近自然的地方，所以我们把她放在树林，我们也不想的，实在太委屈她了，但这是她的意愿。”


    桑蕊的呼吸变得沉重，狠狠盯着洪小荷。


    放屁，都是放屁！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桑蕊忍到极点，不想再忍。


    扔掉手里的伞，一脚迈入洪小荷的伞内，重重甩了洪小荷一巴掌。


    洪小荷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你打我？”她耳朵嗡嗡作响。


    洪小荷甩掉伞，双手拽住桑蕊的头发，将桑蕊扯来扯去。


    两个人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手电筒的光照到了空中。


    桑蕊的脚踩在斜坡，站不稳，几次向下滑去。


    她死死拽住洪小荷的衣服，双脚一前一后扎好马步，一把将洪小荷拉到了她下方，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这么多天，她饭不是白吃的，锻炼也不是白做的。


    现在桑蕊有的是力气与洪小荷抗衡。


    洪小荷全是蛮力，把桑蕊的头发都扯断了一大把。


    桑蕊咬牙忍着痛，拉扯着洪小荷腰间的衣服。


    一用力，丝绸的上衣轻易撕破了。


    洪小荷分神了几秒钟。


    桑蕊趁机挥开她的手，逃离了束缚，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安全区域。


    洪小荷彻底被惹怒，抹掉脸上的雨水，朝桑蕊冲去。


    “今天我必须好好教训你。”


    “跟你好好说，你不听！那只能用你当人质了！”


    “我就不信，顾总为了家族颜面，要么跟你离婚，要么帮你摆平，我就趁此机会让他收手！”


    桑蕊咬了咬双唇的肉，尝到一丝血腥味，血和唾液混杂，不小心咽入了喉咙。


    余光瞥见母亲的墓碑。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与雨水混在一起，将涨红的脸浸透了。


    洪小荷走得越来越近，挡住了妈妈的墓碑。


    桑蕊眼泪掉得更凶，脑子闪过母亲死前举到墙上的那只手。


    她能活下来，是妈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护住了她，才没能让她的头撞到墙上。


    想起妈妈，桑蕊心中的恐惧消散了几分，嗓子狠狠哽咽了。


    她再看向洪小荷，似乎没那么惧怕了。


    “你、做、梦！”


    一句话没经过大脑的反应，她的声音被逼了出来。


    磕磕绊绊的，但力道十足！


    陌生的音色一出来，两人都愣了几秒。


    洪小荷嘴角抽搐，冷笑道：“你会说话了？”


    “那更不能让你留下来，山里太容易发生意外了，我们一定要安全出去啊！”


    威胁的话被她说成关心。


    桑蕊目光死死定在洪小荷脸上，再次开口的嗓音是嘶哑的，“走，开。”


    洪小荷笑容放大，十分瘆人。


    地面手电筒的光侧照在洪小荷的下巴，她头发凌乱，好似厉鬼。


    桑蕊看向远处的地面。


    她的手机，洪小荷的包。


    在洪小荷出手的前一刻，桑蕊用力推向洪小荷。


    洪小荷没有防备，一屁股坐进了泥土里，双手压在地上，吃痛地大叫：“你个j人！”


    她可能是闪到腰了，或者伤到什么部位了，起身的动作缓慢。


    桑蕊踉跄了一下站稳，飞奔向手机。


    捡手机，抓包，跑！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桑蕊跑到了阶梯上，洪小荷才摆脱粘稠的泥土站起来。


    桑蕊头也不回地往下冲刺。


    阶梯浸了泥水，脚下打滑。


    雨水成线，黑云漫天，视线模糊。


    桑蕊保持高度警惕，跑到一半，手电筒突然灭了。


    手机泡了水，又沾了泥土，怕是坏了。


    桑蕊依旧没有放慢脚步，万幸阶梯不长。


    迈下最后一个阶梯，她回头看了眼，洪小荷还在下楼。


    不敢耽误时间，桑蕊跑到洪小荷的车边。


    她呼吸沉重，手臂在抖，着急地翻找包内的车钥匙。


    洪小荷扶着腰走近，能看清身影了。


    桑蕊摸到了钥匙，手指颤抖得快失去力气，摁了好几下才打开车锁。


    “看你能跑哪里去！”


    眼见洪小荷已经追到车尾。


    桑蕊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砰”的一声双手用力将车门拉上。


    洪小荷正好跑到门边，使劲拍了拍车窗。


    “给我下来！”洪小荷握住了车把手。


    千钧一发之际，车锁声响起。


    桑蕊整个人靠向了椅背，胸口剧烈起伏，张着嘴大口喘息。


    洪小荷拍打车窗，“你不会开车，小心我告你无证驾驶！要坐牢的！”


    桑蕊搓了搓手掌，朝手心呼暖气。


    坐牢也比被洪小荷打死强。


    耳边不断响起催命的“砰砰”声，车窗感觉要被拍碎了一般。


    桑蕊插入钥匙，摸索着换挡杆，往下一摁，突然推动了。


    她脚下什么都没踩，车自动向前开了。


    桑蕊一惊，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


    洪小荷贴着车，追着跑了一段路，直到被车甩到地上，摔了一大跤。


    桑蕊紧紧把着方向盘，双脚在底下寻找，右脚胡乱踩了一个东西。


    突然车辆猛地一刹车，她整个人向前栽去。


    她踩到刹车了。


    洪小荷追不上就行了。


    不敢再继续往前开，桑蕊原路将换挡杆拉了回来。


    她拔下钥匙。


    后视镜闪起后方来车的远光灯。


    季擎宇才赶到，开到半路，他的车陷到泥土里了。


    费了一番功夫才开出来，把洪小荷跟丢了。


    季擎宇放下车窗，摁了摁车喇叭，“终于找到了！”


    他下车，拿着一条绳子，走向洪小荷，将她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桑蕊转移到了季擎宇的车上。


    洪小荷被扔进了她自己的车里。


    “明早会有人来接你的，自己呆一晚上吧。”季擎宇无情关上了车门。


    回到车内，季擎宇掏了半天，找出零零散散的两张纸巾，“嫂子快擦。”


    桑蕊双手接过，擦了一下脸，纸巾就能捏出水了。


    季擎宇启动车辆，“顾爷联系不上你，快要急死了，他赶去了我最后给的位置，我们抓紧找他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