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可以把配方卖给我。”达西说,“然后你拿钱,结束后续那些繁琐的生产与经营工作。”


    “那样我就会永远失去它了。”凯瑟琳说。


    “你会失去什么?”


    “未来。”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丝毫退让,“产品的改良、延伸和品牌化。牙粉、漱口水、儿童用的版本,这些都不在今天这张配方纸上。”


    达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情严肃,“你想建厂吗?”


    “不。”她摇头,“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足够的资本。银行不会为一个年轻女性提供工业贷款,而‘查理·班内特’这个身份若长期站在台前,本身就存在暴露风险。”


    她并没有试图回避这一现实。


    “哪怕法律允许我签合同、持有财产,银行经理在听到我的名字时,也只会把这当成一时兴起的幻想。他们愿意为一个中年男人的冒险提供贷款,却不会把钱交到一个没有家族担保、没有行业履历的年轻女性手里。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她语气平静,十分清楚自己所处的现实位置。


    “我没有工厂、设备和渠道,但你有。”


    凯瑟琳很清楚自己必须借力,也同样清楚,唯一不能放手的,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技术主导权。


    达西轻笑了一声:“那你想要什么?”


    “成立公司。”她说,“不是为了头衔,也不是为了野心,而是为了一个位置——一个不会被轻易挤出谈判桌的位置。”


    她抬眼看着他,继续说道:“配方归公司所有,我以技术入股,占多数股份。你不需要购买配方,你买进的,是我未来持续产生的技术能力,以及所有相关产品在英国境内的独家生产权。”


    凯瑟琳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选择被买断,那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一次性买断,听起来公平,甚至慷慨,但那只对已经站在既有体系中的人有利。


    一旦配方从她手中彻底转移,哪怕只是以合理价格完成交割,她便不再是创造者,而只会被迅速抹去名字。


    达西的工厂会接手后续的改良、命名和宣传,所有成果都会顺理成章地归入既有品牌体系之下。市场最终记住的,从来不是最初那个在实验室里反复试错的人,更妄论她本身就是一位在当下会被轻易忽视的女性。


    她失去的不是钱,而是继续说话的资格,是决定这条技术路线走向何处的权力。


    凯瑟琳伸手,将那几页纸从他指下抽走,重新仔细地装回文件袋中。她知道达西在犹豫什么。


    “一次性买断配方,对我来说固然是个轻松、也能快速获利的选择,”她说,“但这并不利于产品本身的寿命。”


    牙膏膏体的稳定性仍有改进空间,香味可以进一步分层,研磨剂还能做得更细,成本也远未被压缩到极限。


    甚至从更长远的发展来看,这套配方并不必然只属于牙膏本身。牙粉、漱口水、儿童用的低刺激版本,都可以沿着同一条技术路线自然延展开来。


    若她现在卖掉这个配方,等同于亲手封死这些可能。


    “配方会继续改良,”她接着说道,“牙膏不会停留在这一代。口味、保存性、成本结构——每一个层面都还有升级的空间。”


    “你若选择一次性买断,只能得到我已经写在纸上的东西,而不是我接下来五年、十年里,仍然能够持续做出来的东西。”


    达西站起身,走到壁炉旁,伸手用火钳拨了拨炉火。火焰腾起的一瞬间,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静。


    “技术入股,占多数股份。”他重复了一遍,“董事席位、否决权、未来所有衍生产品的优先开发权,全部绑定在你身上。”


    他转过身来,看向她,“你不是在找投资人,你是在要求一个合伙人。”


    “是。”凯瑟琳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我拒绝,你会把配方卖给别人吗?”


    凯瑟琳摇头:“不会。”


    达西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你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商人都更清楚自己不能失去什么。也更清楚,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那几页纸。”


    “成立公司,注册地在伦敦,生产放在我现有的工厂体系内,前期设备与渠道由我提供。”


    他转头看向凯瑟琳:“你要多数股,可以。但我需要明确的条款,技术方向由你主导,商业执行由我负责,任何涉及配方本身的调整,必须经你书面同意。”


    凯瑟琳对达西这爽快的态度感到惊喜,立刻点头同意:“可以。”


    “另外,”他继续道,“虽然公司在注册文件与股权结构上明确由你作为创始人之一,但对外的经营代表仍由我出面,你留在公司内部,作为技术合伙人和董事。”


    达西说的,恰恰也是她早已预料到的。


    在这个年代,女性作为公司创始人站在台前本身就意味着额外的舆论质疑与品牌形象消耗。


    报纸会先讨论她的性别,再讨论她的产品;银行与供应商会反复质疑她是否真正理解风险;而每一次谈判,都会被迫从证明“自己是否有资格坐在这里”开始,而非直接进入正题。


    在这个时代,商业社会对年轻女性从不吝于好奇,却极度吝啬信任。


    在投资人、批发商与工厂主眼中,一个年轻女性提出的商业计划,往往被当成需要被纠正的感性理想主义,或者终将被男性理性接管的过渡方案。她必须付出比任何人都多的解释,才能换来同样程度的认真对待。


    “这样就很好。”


    她要的是决策权,是技术路线不会被随意篡改的保障,是在关键节点上,她的意见不会因为身份不合时宜而被自动忽略。


    达西在外,承担这个时代乐于接受的那张男性面孔;而她在内,确保这家公司不会偏离它本该走向的方向。


    这不是退让,也不是凯瑟琳不想改变这一现况,但仅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颠覆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简直难于上青天。


    在一个并不打算为女性让路的时代,她选择了一条能让成果真正落地的路径。


    而她的时间与精力,应该消耗在循序渐进的影响中,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变现状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


    “还有一件事。”达西顿了顿,“我不会用买断的方式剥离你的所有权,但我也需要确保,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理想主义。”


    “三年内,如果产品无法形成稳定盈利,你需要同意重新谈判股权结构。”


    凯瑟琳没有任何犹豫:“可以。前提是,技术不作为谈判筹码。”


    达西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瞬。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成交。”


    达西重新坐回伊丽莎白的身边,“下个月我会让律师与你商谈具体细节。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可以签下正式的合作协议了。”


    凯瑟琳:“还有一件事,或许需要你的帮助,达西先生。”


    “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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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一位专业而尽责的律师,协助我完成公司创立、股权结构与后续的一切法律事务。若你有合适的人选,我很希望能得到你的推介。”


    达西略一思索,随即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这次来尼日斐花园行程匆忙,许多名片还留在伦敦的公寓里。不如等我和莉兹结束蜜月旅行回来,我们再约时间,在伦敦详谈。”


    凯瑟琳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那再好不过了。是我占用了你们的时间。不论如何,若有任何事,可以写信到剑桥找我,不过收件人请务必写查理·班内特。我会随时恭候你与律师的约见,达西先生。”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伊丽莎白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插话道:“噢,凯蒂!你今天给我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凯瑟琳失笑出声:“莉兹,瞧瞧你的表情。”


    伊丽莎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有些难以置信:“你不能怪我。班内特家要出一位女性商人,这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吗?”


    “嗯……”凯瑟琳微微蹙眉,认真想了想,“等公司步入正轨再说吧。若现在就告诉他们,我担心妈妈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班内特太太才刚刚为几个女儿的婚事松了一口气,欢喜还未散尽。若此刻再让她得知凯瑟琳要投身一项充满不确定性的事业,恐怕那些好不容易消停的神经痛,恐怕又要卷土重来了。


    伊丽莎白也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还是让妈妈多无忧无虑几天吧。”


    等三人从书房出来时,已是下午五点。


    冬日的英格兰天黑得格外早,风雪尚未停歇。今夜是跨年夜,伊丽莎白和达西原本就计划着一起到朗伯恩与家人们一道跨年。如此便正好顺道将凯瑟琳捎带回了家。


    又是一顿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丰盛晚饭后,一家人围聚在客厅的壁炉前。等到零点过去,困意来袭的众人才渐渐散去,只留下了凯瑟琳一人还在客厅中。


    她披散着长卷发,靠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


    火焰映亮凯瑟琳低垂的侧脸,她在膝上铺开信纸,蘸了墨,提笔给麦克罗福特写信。


    给他的信,她几乎都选择亲笔书写。魔法固然方便,但有些从笔尖流淌出的情感,是任何魔法都无法替代的。


    握着羽毛笔的手在信纸的开头停顿一瞬,像是在斟酌措辞。


    最终,落下的第一行字。


    “亲爱的麦克,


    新年快乐。算算时间,你应该即将踏上返回英格兰的路程了。希望这是你这一次出外务期间,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壁炉内温暖的火焰轻轻跳动,她继续写下去。


    “——今天与达西先生的会面进行得很顺利。配方没有被买断,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将以技术入股,用凯瑟琳·班内特的名字参与公司创立,并保留对后续改良与延伸产品研发的主导权。这意味着我必须更加谨慎,也要承担更长远的风险。但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意图。”


    笔尖在这里略微放慢,凯瑟琳微微向后靠去,目光落在炉火上,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重新坐直。


    “——我知道这条路并不轻松,但至少,它清晰可见。剩下的事情,等你回来,我再当面一一与你诉说。”


    她在信尾停住,思索了良久,才写下落款——


    “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的,


    凯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