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内特太太的信几乎在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加德纳夫妇家。


    若班内特太太也是巫师,她大概会选择寄一封吼叫信来,而不是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普通信纸。


    凯瑟琳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将信看完。


    加德纳太太正往面包上抹果酱,抬眼提醒道:“你应该吃完早餐再看信。”


    “您说得对,亲爱的舅妈,但可惜我已经读完了。”


    “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你母亲生气也不奇怪,凯蒂。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私奔一样。”


    凯瑟琳抿了口牛奶,没敢告诉舅妈,她确实是跟着一个男人一起来伦敦的。


    加德纳太太将抹果酱的面包递给小儿子,随口问道:“所以,你这次来伦敦到底有什么急事?”


    凯瑟琳点头:“有的。昨天下午我与首相先生有一场紧急会面。”


    加德纳太太手里的刀几乎滑落:“你说——谁?”


    “首相先生。”


    “这是一个玩笑吗?还是……真的?”


    “是真的,舅妈。我在政府找到了一份工作,就在昨天正式被录用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父亲。”


    “那他知道你来伦敦是为了找工作吗?”


    “我给父亲留了信,如果他看了,并且愿意相信的话。”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不可思议?”加德纳先生走进餐厅,正巧听到妻子的感叹。


    加德纳太太忙道:“凯蒂昨天与首相见了面,还得到了政府的职位。这件事她还没告诉父母。”


    这下加德纳先生也露出了一样震惊的表情:“政府的工作?是文员或者秘书吗?”


    “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首相先生要亲自面见你?”


    嘿,她就等着被问这样的问题呢。


    凯瑟琳故作高深道:“那是保密事项,舅舅。如果我把工作的内容和与首相先生见面的细节全都告诉您,我们恐怕都会有麻烦。”


    加德纳先生更加震惊了:“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去政府工作?”


    “一些特殊的契机。”凯瑟琳含糊地答道。


    加德纳太太倒没细究,反而更关心起外甥女的日常起居:“那你以后要搬到伦敦住吗?”


    “恐怕是必须的。等办公地点确定下来后,我会在那附近租一间公寓。”


    “噢,你一定要写信告诉你父母。这件事若让你母亲从别人那儿听到,她会非常难过的。”


    想到可能会为此生气的班内特太太,凯瑟琳也有些头疼,“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会告诉他们。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妈妈开口。”


    加德纳太太轻轻拍了拍凯瑟琳的手背,“你母亲一心希望你们五个姐妹都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你是家里唯一上过女子精修学校的孩子,她对你的期望很大。如果她知道你一心只想着工作,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加德纳太太的话虽然不好听,却的确反映了班内特太太的现实想法。虽说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工作,但依照班内特家的条件,凯瑟琳大可不必离家谋职,她完全可以留在家中,安心待嫁。


    凯瑟琳面不改色地说出违心的话:“我只是希望借着工作的机会,能多结识一些新的绅士。说不定其中就有我的命定缘分呢?若是一直留在朗博恩,我恐怕要到三十岁都遇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加德纳太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能说服你母亲的好理由。政府部门中不乏年轻体面的绅士,许多人都前途无量。”


    凯瑟琳干笑了一声:“哈哈,是啊。”


    好在就算班内特太太再生气,也没法立刻跑到伦敦来当面训斥她。


    一周后,凯瑟琳收到了来自简和伊丽莎白的来信。


    简的信写得一如既往的温柔,信中提到了宾利一家离开的消息,并说自己正在考虑是否也到伦敦来。信的末尾,她转达了班内特太太的关切与唠叨,还有玛丽和莉迪亚对她的想念。


    而伊丽莎白的信则简单得多,她先是写下对凯瑟琳突然离开的惊讶,接着表达了为妹妹能在政府就职的真心喜悦。信的最后,像简那样,她也转达了班内特先生“恭喜她找到好职位”的话。


    两封信直看得凯瑟琳百感交集。家人或直白或婉转的关心,让她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对家人隐瞒真相,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若是这个时代能少些对女性教育和事业的束缚就好了,她也不必为了做一件根本没有错的事情如此藏头露尾。


    除了给家人回信,这一周凯瑟琳也没闲着。她几乎每天都泡在大英图书馆,继续准备拉丁语考试。一整天下来,她待在图书馆的时间快要比在加德纳夫妇家还要久了。


    夕阳透过高窗洒下的光线,在长长的木桌上移动时,凯瑟琳仍埋首在生涩的拉丁语单词中,直到管理员轻声提醒闭馆时间到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收拾起书本与纸笔。


    而此时,麦克罗夫特正结束了他在白厅和唐宁街之间来回奔走的第八个工作日。


    度假式出差这一个月落下的公务堆积如山,再加上魔法界的事务,他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在处理工作。


    这是他正式工作以来,连续上班最久的一次。过去整整一周里,他待在蓓尔美尔街公寓的时间除了睡觉外几乎为零。


    直到终于稍有空闲,他才决定亲自登门,告知凯瑟琳有关麻瓜政府与魔法部合作的最新安排。


    他没有来得及派侍从先送拜帖,而是结束工作后直接从白厅搭乘新购入的私人马车,驶向格雷斯彻奇街。


    开门的女仆听说来人是找凯瑟琳·班内特小姐的,便将他引至会客厅,又转身去唤此时正在陪伴孩子的加德纳太太。


    “请问……您是?”


    加德纳太太打量面前的陌生绅士,对方衣着笔挺,神情沉稳,举止间透出一种久居要职的从容。惊讶之余,她仍保持伦敦主妇应有的礼节,微微欠身。


    “您好,我是凯瑟琳·班内特小姐的朋友,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同时,也是她在政府中的同事。”


    加德纳太太一听,忙请他入座:“是因为工作的事来找凯瑟琳吗?她今天出门去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麦克罗夫特:“是我的突然拜访打扰了您,我在此等她回来便好。”


    “福尔摩斯先生,或许我的问题有些冒昧,”加德纳太太迟疑片刻,终还是问出心中疑虑,“凯瑟琳的父母对她在政府任职的事情颇为担忧。而她毕竟也是我的外甥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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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关心,我想冒昧问一句,您在政府中的职位是什么?她的工作是否与您有关?”


    “加德纳太太,您的担忧完全可以理解。鄙人现任首相私人秘书,在白厅任职。凯瑟琳小姐入职后,将与我处于同级职位。”


    “平级?”加德纳太太讶异,“她的职位不是文员秘书之类的吗?还是说,她也直接为首相先生工作?”


    麦克罗夫特:“很抱歉,更具体的内容属于政府机密,我无权细说。但请您与班内特先生夫人放心,凯瑟琳小姐能获此职位,全凭她出色的才智与能力。”


    这番话与凯瑟琳先前对他们的解释别无二致,加德纳太太心中稍感安慰,神情也放松下来。


    她接着问:“凯瑟琳说她的办公地点尚未确定,她不会在白厅吗?”


    麦克罗夫特尚且不确定魔法部那边的具体安排,于是便回答:“她所在的部门与我不同,所以大概率不会在白厅。不过,我想多半也会在附近。毕竟两个部门的事务往来频繁,距离不会太远。”


    加德纳太太点点头,既然工作上已了解清楚,她不免开始对眼前这位年轻绅士产生了好奇,“您和凯瑟琳是如何认识的?”


    “前段时间,我正值休假,应友人邀请到梅里顿的尼日斐花园作客。我们正是在那里结识的。当时她的两位姐姐——简·班内特小姐与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也都在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是因公结识的呢。听您这么说,你们两人似乎已相当熟稔。”


    麦克罗夫特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您的外甥女是一位极聪慧的女士。”


    两人正交谈着,忽听外头传来开门声。


    “我想是凯瑟琳回来了。”加德纳太太起身,“您稍等片刻。”


    麦克罗夫特起身微微颔首。


    加德纳太太行出会客厅,果然见凯瑟琳刚进门,左手提着一只装满书的布袋,右手捏着一封尚未拆开的信。她将布袋交给女仆放好,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拆信。


    “晚上好,舅妈。”


    “是朗博恩的来信吗?我怎么没见邮差马车来过?”


    当然见不到邮差马车,因为这是魔法部的猫头鹰送来的信。虽然凯瑟琳还没有把信拆开,但是她直觉这应该就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给她寄来的信。


    “噢,不是的,”凯瑟琳随口答道,“这封信是朋友寄给我的,直接送到图书馆接待处。”


    加德纳太太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把信寄到图书馆代收,“真是个奇怪的收信地点。”


    凯瑟琳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先别看信了,凯蒂。福尔摩斯先生正在会客厅等你。”


    “福尔摩斯先生?”凯瑟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噢,他应该是来谈工作的事。”


    “是的,他已经与我说了些关于你政府任职的事情。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让莎拉给你们送些茶点。”


    “谢谢您,亲爱的舅妈。”凯瑟琳转身要走,又忽然回头,“可以让莎拉送些今早做的果酱挞吗?”


    “果酱挞?”加德纳太太有些不解,“你们谈公事,吃甜点怕是不太合适。”


    凯瑟琳摆摆手,神情笃定:“相信我,舅妈,福尔摩斯先生一定喜欢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