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盘根错节
作品:《娘娘要上位》 萧景焕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顿:“这榷场的专营权,是穆宗在时定下的。”
穆宗便是萧景焕的祖父。
“那时候丝路刚通,百废待兴,朝中无人懂经营,穆宗便将这差事交给了国丈的父亲。待他老人家过世,这份家业与权责,便由国丈接手。国丈把榷场打理得井井有条,立下汗马功劳。三成抽成,是穆宗亲口许的,白纸黑字写在圣旨上。”
沈怀瑾垂着眼,没敢接话。
金口玉言。酬功旧例。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四十年前,或许是一笔激励开拓的厚赏;四十年后,却成了一只趴在国库血脉上、日益肥硕的蚂蟥。
羲陌赚走大头,宓家赚走中头,国库只落个零头。
“朕登基后,也曾想过动一动这规矩。”萧景焕转过身,负手走到那扇巨大的雕花窗前,“可榷场的税,说到底是加在货上的。税重则价高,价高则货滞,织户、茶农的日子就更难过。”
他顿了顿:“纪文远那时劝朕,说‘取之于民,不可竭泽而渔''。朕思虑再三,将此议按下。”
纪文远。
沈怀瑾心中一动。沈怀瑾知道,他是纪贵人之父,官居户部侍郎。而户部,掌天下钱粮税赋,度支国库,是朝廷的财权中枢。
听皇上此言,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是蓦然警觉这谏言之人与纪贵人的牵连;二来,原来他不是不想动,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投鼠忌器。想到这里,沈怀瑾胸口犹如堵上一团浸透水的棉絮,沉甸甸、湿漉漉地往下坠。
先帝祖父的承诺,皇后母族的功勋与权势,盘根错节,织成一张无形巨网。动这笔银子,便是要撕破这网。
她忽然想起方才萧景焕说的那句“这条路,他们说了算”。
她以为皇上说的是羲陌,此刻才惊觉,这“他们”的影子,或许早已投射在曜朝庙堂的高墙之上。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看奏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翻,落款处,几个字映入眼帘:户部侍郎纪文远谨奏。
侍郎?
她蹙起眉,一股怪异感袭上心头。几乎未经思考,疑问便已脱口而出:“陛下,这掌管榷场收支、关乎国库岁入的紧要账目,按制……不该由户部尚书亲自呈报御前么?为何……是纪侍郎?”
萧景焕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沈答应倒是细心。周世钧这阵子忙,忙着给他家老太太筹备寿宴呢。老夫人七十大寿,上下打点,分身乏术。”
周世钧便是户部尚书。皇后的表兄,国丈的外甥。
榷场是宓家经营的,查账的户部是周世钧管的,周世钧又是国丈的外甥……
宓家的生意,让宓家的人去查,这账报上来,能是什么样子?
她瞬间噤声,背后惊出一层薄汗。
“纪文远在户部干了十五年,侍郎做了五年。”萧景焕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有一桩好处,账算得清楚。”
沈怀瑾心中一凛。她往回翻了翻,把那些数字又看了一遍。
丝绸多少匹,茶砖多少担,青盐多少石。宓氏商号抽成多少,国库税银多少。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连零头都没落下。
纪文远确实在朝中颇有清名。都说他为人刚正,从不结党营私,是难得的清官。
她又往下翻了翻,目光落在那张岁贡的清单上。头一项就是战马:六十匹。
她的心猛地一沉。
羲陌盛产战马,而曜朝地大物博,粮草充足,兵源不缺,可偏偏缺马。没有战马,骑兵便成不了气候。步兵对上羲陌的铁骑,十个换一个都未必换得过来。祖父当年戍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守,守得住;攻,攻不动。”
所以这仗打不了。打不了,便只能做生意。做生意,便得看人脸色。
“这战马……臣妾记得祖父说过,二十年前岁贡是三百匹?”
“如今只剩六十。”萧景焕没有回头,“两年前和议,朕逼他们加了十匹马,磨了半个月才松口。顺带要回几样断了多年的小玩意儿,算是给朕几分薄面。”
沈怀瑾低头看着那份奏折,心中暗暗盘算。
羲陌靠着曜朝的丝绸赚得盆满钵满,岁贡却一年比一年少,还要皇上磨半个月才肯多给十匹马,这分明是羞辱。可萧景焕说这是“给朕几分薄面”。
一个帝王,用“薄面”二字形容自己的和议结果。这话听着轻描淡写,背后的憋屈却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里,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急于知道,在这份屈辱的“薄面”之下,对方究竟施舍了些什么零碎:“那陛下说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些什么?”
“怎么,”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方才赏你赤炼花脂膏的时候,你说‘万万不敢收''。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打听旁的了?”
他微微倾身:“沈答应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朕今日心情好,或许……都依你。”
沈怀瑾的脸腾地红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就是……就是好奇……”
“行了,”萧景焕看她这样,笑着用下巴轻点了点奏折,“你方才不是念过?自己看。”
沈怀瑾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奏折上。今年岁贡,不仅有战马,还有青盐、火浣布、雪莲膏、星尘金粉黛、松脂镇眩膏……
松脂镇眩膏!这是不是她苦苦闻了三百多种香料都还是没找到的那个香味?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这些贡品……有没有中原也产的?”
“战马、青盐,中原也有出产,只是不如羲陌的好。”他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木椅的扶手上轻叩了一下,“旁的皆是羲陌独有,中原仿都仿不出来。”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玩味:“怎么,沈答应是不信朕赏你的东西珍贵?还是觉得朕拿中原的土货糊弄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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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答应未免太小瞧朕了。”
那一弹不轻不重,却弹得沈怀瑾脑子里嗡嗡作响。
“朕赏人,向来只赏最好的。”萧景焕收回手,“更何况……”
他的目光锁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闪躲。
“是给你的。”
最后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灼烫的涟漪。然而此刻,比这烫意更汹涌的,是“松脂镇眩膏”带来的惊骇。
若此物真是欣嫔身上异香的来源,而整个曜朝唯有这两盒来自羲陌的贡品……那么它便是一把能揭开这重重迷障的的钥匙。
她得立刻回去查!一刻都不能等!
借口……需要一个立刻就能走、且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
沈怀瑾心一横,猛地转过身,用袖子掩住口鼻,肩膀开始富有节奏地耸动——
“阿、阿嚏!咳……咳咳咳!”
一个酝酿充足、声情并茂的喷嚏,配合着一串跌宕起伏的咳嗽,在安静的御书房里突兀地响起。
她演得十分卖力,连脖颈都微微泛红,转过身时,眼眶里甚至真的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水汽,眼尾染红,看向萧景焕的眼神带着七分“惶恐”三分“虚弱”。
“陛下恕罪!”她声音立刻带上了可怜巴巴的鼻音,手指还不忘揉了揉微微发红的鼻尖,“许是……许是前几日不慎淋了那场雨,寒气竟郁积到此时才发作出来……咳咳!”
她又适时地偏头轻咳,身子微微瑟缩,“看来果真是着了凉。臣妾万死,万不敢将病气过给陛下。求陛下开恩,允准臣妾即刻回宫闭门静养,喝些热汤发发汗……”
说着,她已经深深蹲福下去,弱柳扶风,一副随时可能晕倒在他面前的娇怯模样。
“哦?”萧景焕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担忧或避忌,反而好整以暇地向她走近一步,“朕瞧着,沈答应方才看那岁贡清单时,目光如炬,神思敏捷,可不像沾了寒气的样子。”
沈怀瑾嘴角那抹“虚弱”的笑容僵了僵,硬着头皮道:“这风寒之症,本就是来去无常……”
“既是病了,更不宜挪动。”萧景焕语气“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郑德,”他作势要唤人,“传医正到侧殿,再让人备下姜汤驱寒。沈答应留在朕这里诊治,岂不周全?”
“陛下不可!”沈怀瑾一听要留在这里,瞬间急了,也顾不得维持那套咳嗽瑟缩的戏码,猛地抬头。
萧景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未予回答。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让她陷入两难境地的感觉,像猫逗弄着爪下的老鼠。
走不走,他没说准许,也没说不许,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在这份悬而未决的煎熬中多待一会儿。
情急之下,沈怀瑾脑子一抽,平日里偷偷打量话本子学来的、那些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上的“手段”,竟不管不顾地使了出来——
“臣妾……”她声音忽然软了八度,她抬起眼,直勾勾地、水汽朦胧地望向萧景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