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美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烙大饼”。


    听着外头美老师跟沈女士控诉梁某人的罪大恶极。


    “你说说这小子啊！刚开始还跟我装傻充愣说不会下棋，愣是输给我六盘，六盘啊。连隔壁棋局的臭棋篓子今天都夸我棋好，招来不少围观群众，那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都是来看热闹的！”美老师说。


    “对啊，那不挺好，第一说明你棋艺高超。第二就要夸夸小梁，人家知道尊老爱幼，年轻人情商高知道照顾你面子。”沈女士徐徐道来。


    美老师摇头啧了声，一手点指门外，立刻转为愤愤不平：“这货！这货专等人多了立马给我来个大变脸，后面硬是连赢我十盘！”


    “十盘啊！”他咬牙抖抖双手。


    今天脸面丢到了二十里地。


    沈女士噗嗤一声，想乐不敢乐，转转眼珠开始撺掇老伴儿多跟女婿接触：“那您明天再去啊，再杀他个300回合。小小子，看他还有什么歪主意！”


    美老师冷哼一声，气得原地转圈，忽然瞥见门口的新鱼缸，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信不信我把这他鱼缸砸了！”


    沈女士：“？？？”


    不过她太了解美老师，转头不再理会气鼓鼓的美老师，眼也不眨地看着电视，慢悠悠说了句：“砸吧。砸之前告诉你一声，今天郝姐老公特意来咱家看你那鱼缸，说你那养鱼忒不行，建议你趁早打包捞他家鱼缸去。”


    美老师：“……”


    鱼缸前来来回回几趟，最终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忍不住趴那儿仔细一看，果然清澈度不行该换水了。


    他又扭头看了眼自打回来就紧闭的美妙房门，悄声问沈女士：“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今儿回来不吱声？”


    沈女士没那么敏感，没感觉异样，“不是考证么。天天学习。”


    “啥考证考证，今年课程上周结束，孩子考试都考完了。你还在这考试考试，一点都不操心咱闺女。”美老师十分不满。


    沈女士顿时被噎住，好半天才猜测了句：“会不会跟小梁闹别扭了？”


    这话正好被出来的美妙听到，她心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就笑着回说：“没事，就是今天连台手术累了，我得缓缓。”


    这一缓就是两天。


    只要停下来，美妙脑内总会浮现尹书怀红着眼眶看着她，说“小美医生，就当阿姨求你了”的眼神，怎么甩也甩不掉。尹书怀找自己的目的，就是梁时言爸爸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希望能跟儿子相认。


    而梁时言布局良久，现在极力挤占天城集团的业务对对方市场也造成了极大的打击。美妙知道，梁时言这样做并不单纯出于怨恨报复，其实更想证明自己吧。


    毕竟当年被拒之门外的刺扎的太紧太深，大概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晃动这根刺的时候疼得是别人还是自己。


    这天中午，梁时言在办公室意外地见到了美妙。


    秘书出去后他一脸惊喜,看了眼手表：“今天没手术？”


    “下午三点。”美妙看了眼已经关闭的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梁时言看出她的忐忑犹豫，笑着问：“怎么，有什么难事？”指了自己的沙发，“坐下慢慢说，我去给你弄杯喝的。你想喝什么，茶？咖啡？”


    “不用你别走。”美妙既然来了不打算绕弯子，她直视梁时言的眉眼，“你妈妈前天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些事。大概年轻的时候她也有苦衷吧，但她基本谈的都是你。所以，想让我劝劝你别再——”


    梁时言把手一甩，“不用，他们想说什么我很清楚。”


    “不是，你就听说我一下，不占用你几分钟，就几句话！”


    “都是假惺惺那一套，你不用信。”梁时言重新走向门口，指指沙发示意她等会儿，“咖啡行吧？”


    美妙叹口气，走到沙发边：“梁时言，我不想喝咖啡，咱们聊聊行吗？”


    梁时言的手握住门把，“如果你今天来要是给那边当说客，我不想聊。”


    “可你妈妈——”美妙顿了顿，她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思绪很乱，“我觉你妈妈也挺不容易的，不说一个人养你长大，她还、至少她为了你背负很多骂名很多不好听的话吧。你经历了多少，她大概也不比你少。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很不幸，为啥我还有个姐姐，为啥我妈妈老是偏向她，而我爸在家也老是说不上话，所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拿不出手的。”


    梁时言回过头：“所以你是在跟我炫耀。”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美妙越说越乱，“我是说你别揪着过去不放手，人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这样才对啊。”


    沉了半晌梁时言才开口，“妙妙，我的童年跟你完全不一样。我已经不想再重复过去的事情了。”


    “可你做的事情就是再重复啊？！”


    “我没有。”


    美妙直愣愣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有、你就是有。”


    梁时言冷淡的眼底浮上雾气，表情一瞬间就变了，他望着美妙的视线一转，“我去给你弄咖啡。”


    美妙看见他打开门，忍不住提醒：“你爸爸就是想见见你。”


    外面起风，风呼呼的刮着落地窗玻璃，空气沉甸甸地压着，沉默混在风声中，细小而顽固地摩擦着耳膜。


    梁时言终于推门出去：“我就不送你了。”


    这句话很轻，落在美妙心里沉甸甸的，来的路上她预想了很多结果，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坏，可她还是渐渐地觉得手腕上有些失力。


    她低头看看手腕，再抬头，大门敞开，已经不见梁时言的身影。


    当医生就是这样，第一次上台的战战兢兢刻在脑海，随着案例越多越熟练，当刻意的行为成为下意识的肌肉记忆，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主刀的邹文唱看了眼美妙，对杨帆说：“你啥时候把这手稳的功夫练出来，我破格升你当一助。”


    杨帆瘪着嘴不敢作声。他撇了眼被表扬的美妙，却不见她任何反应，也不像往常那样接几句调皮话。


    下了台两人并排洗手，杨帆问她：“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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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钱包被人偷了？”


    “没有。”美妙伸手关了水。


    杨帆抽两张擦手纸，分一张递给她，“那是斗地主输了？”


    美妙摇摇头。


    杨帆抖抖纸继续戏谑：“在家被你爸揍了？”


    美妙没太听清杨帆说的啥，轻轻哦了声，也没看到给的纸，直接揣着湿手走了，说了句：“我去歇会儿，有事叫我。”


    “你不吃饭啦？”杨帆纳闷。


    “不饿。”美妙兴味索然地回了句。


    她和衣躺在休息室，一天之内第n次摁亮手机屏幕，微信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来一个消息。她最后看了眼日期决定放下手机，发誓从现在开始不再看手机。并且决定明天她也不看。


    睡觉，睡觉。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想象一只一只绵羊，然后意识慢慢慢慢混沌起来。


    “嗡嗡——”手机忽然振动，她几乎同时睁开眼睛，手机已经抓到耳边，“喂？”


    “呦！不好好上班摸鱼玩手机被我发现了吧？”那端陈佳佳嬉笑连篇。


    “噢，没有。”美妙声音不自觉迷茫下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陈佳佳开始控诉：“怎么给你打电话？！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美妙一愣，回想起来自己确实不太仗义，就说：“不好意思啊，这两天有点忙，这周放假一定去看你。”


    “光看我，就没点别的事儿？”陈佳佳口气不悦。


    “我……”美妙想了想决定老实交代，但一时半会电话里说不清，“那个我跟梁时言……我改天当面跟你说。”


    “你姐回来你竟然没跟我说？你还不是我姐们？”陈佳佳叫道。


    “啊？！”美妙这才反应过来这姐们点在这里呢，敢情吃飞醋，“我姐人家在美国有对象好吧，这你都快生了你还咋样，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再者说过几天我姐就回去了，你这真是忒不自信了。”她又补了句。


    陈佳佳吃了定心丸这才不咸不淡噢了声，想起刚才没听全的话，立刻转移话题，兴奋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跟梁总怎么了。快说你们是不是有大进展？”


    大破产还差不多？


    美妙长长叹口气，“我们——”


    这时休息室门咚咚响两下，杨帆的声音传进来，“美同学，主任叫你有急诊。”


    陈佳佳也听到动静:“去忙吧，周末来家我让孩子爸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美妙捂住电话冲门外应声，一骨碌下床边穿鞋边对着手机说：“哼，告诉你老公给我买最好的小排。”然后匆匆去了手术室。


    午间的候诊大厅虽然还有不少排队的病号，但几乎没有噪音，不少人歪在椅子上休息，墙上的挂钟一下一下寂静无声。


    护士台值班的小护士也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以至于有人走到跟前丝毫没有察觉。


    梁时言看了眼远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方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桌面问：“美医生没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