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梁时言闻言护住她头，转头瞥了眼窗外，那人看到车主盯着看过来，顿时心虚，提着菜篮子转身就走。


    他拍拍美妙：“好了起来吧，人走了。”


    美妙闹了大红脸，半天才抬起头，悻悻然偷看一眼窗外，仔细认了人感觉是隔壁邻居，不过她也想不了这么多了。


    想到刚才的通话，她吸口气下了决心，对梁时言说：“你这儿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拿什么？”梁时言问她。


    美妙掏了掏空荡荡的口袋，然后去拉车门，嘟哝着说：“身份证啊……不是要结婚。”


    “回来！”梁时言去拉她，没拉着，“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嫁给我？”


    “不然呢？”美妙反问，那种老实乖巧一辈子，然后忽然下定决心终于干一票大的兴奋感油然而生，所以刚才冒出的这点出格的念头现在更笃定，甚至有从未有过的刺激感


    “我爸是个老顽固，认死理儿。你等我会儿，很快。”她屁颠颠地推车门。


    梁时言只好也下车，长臂一展的截住她，给她吃定心丸：“好好好，你的态度我已经看到了，我谢谢你。不过，叔叔那边还要我自己搞定。”


    美妙拿不动主意：“你能搞定吗？”


    梁时言把她围巾紧了紧，然后盯着她凝视了一会儿，说：“把吗去掉。”


    美妙呆了一瞬，然后就乐了。


    “快回去吧。”梁时言催她。


    美妙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头，她跟车里的舒克也挥挥手再见，等她跨进小区铁门，迎着光不经意回头，看到梁时言还逆光站在车边看着她，一身晨辉。


    她忍着再冲回去的冲动，抬胳膊，在头顶比了一个“心”。


    梁时言啥反应她还没看仔细，就被身后居民提醒了句：“姑娘让一让。”那中年秃顶男子抬了一辆山地车出来，“大清早秀什么恩爱。”


    美妙：“……”


    脸红脖子粗的溜了。


    回到家沈女士倒没什么反应，看得出来虽然梁时言的身世对沈女士的心灵略有冲击，但她调整很快，说人无完人，“这好事总不能都让咱家妙妙占了。”


    美妙深表赞同，站在沙发后偷摸点头。


    可美老师就不一样了，依然板着脸，眼镜滑下来也没扶一下，就那么挂鼻梁上。


    所以美妙很犯嘀咕，梁时言如何把这个“吗”去掉。


    不过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隔天下班，一进门她发现了客厅换的新鱼缸，不由问沈女士：“你给我爸零花钱了？”


    “我哪有那闲心？”沈女士踩着拖鞋从卧室出来，巧笑嫣然，“这个啊，是小梁下午送来的。”


    “啊？”美妙一惊，指着新来的一缸漂亮鱼,“那这些呢？”


    沈女士说：“都是小梁送来的。这孩子不知道哪里知道的消息，这鱼缸、这鱼你爸不知道去花鸟市场转了多少趟，跟郝阿姨家的一模一样，你爸眼馋多久了。”


    “是你通风报信吧？”沈女士揶揄，并递过来一只削好的苹果。


    美妙咂舌，然后摇头如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知道我爸看上了郝阿姨家的鱼缸。”


    “也对。”沈女士点点头，又得意一笑：“不过你郝阿姨家的那只鱼缸，明显没咱家的大！”


    美妙：“……”


    然后立刻想到美老师，接住苹果问沈女士；“那我爸呢，看到了没？”


    沈女士摇头：“小广场去看人跳舞，还没回来。”


    美妙啃着苹果走到鱼缸前观摩了一阵，一敲玻璃，五光十色的热带鱼立刻摇摆起来，五彩斑斓的水下世界。真心觉得这个糖衣炮弹的确不错，就是不知道倔老头受不受这礼，估计够呛。


    果然不出所料。


    美老师不愧是人民教师出身，回家先是惊讶，然后鄙夷了一番，说什么送礼物谁不会，拿钱买就可以。


    饭桌上沈女士想要为准女婿帮腔说几句，却看到对面的小女儿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住了嘴。说来也怪，自从梁时言露面以来，沈女士对于小女儿的信任感成几何增长，连带美老师都看出来，问了句：“你看她做什么？”


    美妙赶紧低头喝粥，装模做样夹了根菜。


    大概是气闷，这顿饭大家吃的悄无声息，第二天美妙拎包上班，一大早就不见美老师的身影，沈女士通报：“你爸爸去公园下棋去了，说戒鱼了。”


    美妙“呦呵”一声，心说这老头还挺有态度。


    转念一想，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美妙：【我爸发话了，说从此戒鱼。】


    那头几乎是秒回。


    舒克爸爸：【爱上了象棋？】


    美妙手机惊的手机差点扔出去：【你诸葛亮啊？你怎么知道的？】她才刚刚知道呢。


    那头就拍了一张图过来。


    公园的一颗翠绿松树下，戴帽子的美老师低头正摸着下巴看着棋牌，貌似不知道该走哪步？


    她正惊讶这人是不是在他们家装了监控摄像头！震惊之余就注意到拍摄角度，就发现照片下方那双持象棋的手，清瘦笔直骨节突出，正是梁时言的手，还有手腕处标志性的黑衬衫。


    美妙简直瞠目结舌。


    然后只得给对方回了一个扑地表情包：【佩服五体投地.jpg】


    起初她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耗费精力，对他这样的大忙人来说过于夸张且十分幼稚。后面想了想觉得也不错，总比每天陷在天城集团这些糟心事里强，至少还能早起去公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于是到医院查房前，美妙十分贴心的给梁时言发了一条提醒：


    美妙：【友情提醒，当老师的都十分爱面子】


    到了中午那边才回她：


    舒克爸爸：【不早说！】


    舒克爸爸：【老老实实上你的班】


    美妙盯着对话框反应了一阵，然后埋在饭盒上笑得不行，挖米饭的勺子就在抖，杨帆就敲敲她椅子，美妙忙收敛一下嘴角，扭头问：“啥儿事？”


    杨帆盯着她还在一翘一翘的唇角，怼了句：“咋了，吃到蜜蜂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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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妙听后居然没生气，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说：“咋地，你也想来一勺？”


    杨帆：“……”


    拿筷子的手一顿，一副吃瘪的表情。


    这就引得周围四处同在大口炫饭的人咯咯咯狂笑，还有人笑完，趁乱问“蜜蜂屎啥味儿”，杨帆是不是吃过给大家说说，把杨帆气的不行，当场就要扔盒饭过去。


    就在大家闹成一片时，科室门被突兀地“咚咚”敲了两下。


    美妙正扭头看由自己引发的好戏，恰好第一时间看到门口。她先是愣了下，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因为来人也正看着她，她手一顿，放下勺子站起来，无声地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看到尹书怀，惊讶之余心里像煮着一锅大杂烩，说不出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喊一声阿姨还是什么，走到跟进，还是下意识的喊了句：“尹女士。”


    尹书怀这次没带猫，现在也不是上班接诊时间，显然是专程来找她的。


    “你有时间吗？可以出去说吗？”尹书怀试探性开口，明显带着商量的语气。


    美妙没有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无论出于哪个关系，是病号家属，还是梁时言的妈妈。她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将人带到门诊楼远离人群的角落。


    午间的通道走廊没什么人经过，四周静静悄悄，尽头的通风窗不知道被打开了，外面的冷风呼呼往里灌，美妙先把窗户关紧，冷静下来后，这会已经对尹书怀的来意猜得大概。


    她默默叹口气，既然已经知道尹书怀跟梁时言的关系，还装作不知，那太假，她干不出来。


    所以没有绕弯，直接了当地问：“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这个阿姨一出口，尹书怀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地，虽然来之前她大概猜到，但亲耳所听还是不敢相信，因为身世是梁时言从小到大唯一的逆鳞，最不能触碰的底线。


    “你叫我阿姨，是不是时言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尹书怀忍不住确认。


    “嗯。”美妙没有否认，顿了顿又说，“七七八八，也不太仔细。”


    尹书怀眼底浮现几分震惊，然后缓缓移开视线，对着空气尴尬地笑了下。过了片刻才盯着窗外的停车场说：“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现在大概只有你的话他肯听进去。”


    终于来了。


    美妙深呼吸了一口，尽量放缓语气：“您说吧。”


    “其实我这个人，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资本，门当户口的追求者大把。可我……我就是喜欢梁时言爸爸，最开始知道他有家室，但是在美国，我也喜欢他。人家都说我爱慕虚荣看不起鄙视我，估计你现在也是这么想。”尹书怀叹口气接着说，“可我已经是一个快六十岁的人，我这辈子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这么眷恋一个人。况且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由美国外派中国的普通上班族。”


    沉默良久，尹书怀收回远眺的视线，红着眼眶看着美妙：“小美医生，就当阿姨求你了。”


    尹书怀走后，美妙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进进出出，一动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