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大大吉的办公室里，吴有朋接到了自家妈妈打来的电话。


    他一看手机屏幕，立刻起身，一路跑出办公楼，直到无人的街角才接起来。


    “你在干什么？怎么磨蹭这么久才接？哎，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说，赶紧给我滚回来，别逼我对你下狠手。我说这些全都是为你了你好，你不明白吗？你说，你留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到底能干什么？妈妈不想你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你为什么不懂妈妈的心？为什么就是要跟妈妈对着干？”


    吴有朋：……


    他都会背了，这些话。


    每天都打电话，每天都说一遍。


    往常他会大声反驳：“我上班呢！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有人设的，这儿同事都看着，我不方便随时接你电话。别再说回去的事情了，事情不办完我是不会回去的。审计那边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让我老大不要生气，回去之后我会继续努力工作的。听到了吗，全指望你了啊，别让我失望！”


    但是这一次……


    他莫名心虚，一时没有说话。


    秦玉珍敏锐察觉了这一点差异，大叫：“怎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吗？为什么心虚？是不是你那边出事了？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确定2千万不存在了？”


    吴有朋震惊。


    妈妈，你好可怕。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说话就是默认。既然到了这地步，你和你姐一起回来吧。我这就给你姐打电话。”


    “不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心虚！你想错了！你不要冲动！不要打给我姐！”


    “那你从实招来。”


    办公室里，秦韶仙一边翻看着王二梅给的那些如山的资料，一边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救命……我到底喝了多少啊……后半段的记忆都不太清晰了……


    “以自然的口气打听舅舅的秘密账户”这件最大的任务，后来执行了吗？


    好像是执行了。


    她记得自己和乔老板从码头走路回家。


    她酒精上头，什么措辞委婉，根本顾不上了。


    她直接问出口：“我查到舅舅的秘密账本了。去年加上今年，他从公司账上划走了1千万。可是他私人的工行账户上却只有80万。钱去哪里了？公司会计说他炒股赔掉了。真的吗？乔老板？真的吗？舅舅有没有别的秘密账户？他是不是把钱偷偷藏起来了？”


    对方怎么回答来着？


    对了，他一脸无奈。


    “你都说是秘密账户了，我怎么会知道？我是大大吉的收货商，我和胡正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仅此而已。”


    秦韶仙以手抱头。


    果然没结果。


    啊，绝望。


    对了，乔老板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


    唔，他说，“你查你舅舅的帐？行吧……我也不是不理解。这事儿千万别再跟别人说了，知道吗？对你名声不好。”


    秦韶仙：……


    装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心里还不是只有舅舅一个人。


    啧，虚情假意！


    手机铃声响起，秦韶仙拿起一看，竟然是大姑。


    好久没联系过了，简直恍如隔世。


    她接起电话。


    吴有朋从门外冲进来，慌忙关上门，伸手大喊：“别接！”


    秦韶仙：？


    大姑的声音已经传出来：“我听有朋说，你们的任务濒临失败？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一些线索，胡正山手里根本没有2千万？”


    秦韶仙心脏猛地一跳。


    她眯起眼睛，锐利视线射向吴有朋。


    吴有朋冷汗直冒：“我没有！你别听她乱说！我什么也没跟她说——不是，我也许有一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妈套我话，我不是故意的！”


    秦韶仙：……


    她摁下外放键，把手机放在桌上。


    大姑的声音从银色诺基亚里传出来，有些诚挚，还有些遥远。


    “你们姐弟两赶紧回来吧。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没拿到2千万，事情却也不算很坏，你竟然掌握了你舅舅做假账的证据！这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真的，大家若是听完来龙去脉，都会觉得你了不起。”


    “阿仙啊，你听我的，接下来这么做。”


    “你去跟你舅舅摊牌，把证据摆在他面前，让他知道，他做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不追究，让他心怀感恩。”


    “然后你就带着有朋回家来，我会派新的总经理过去接手大大吉。”


    秦韶仙听到这里，强行挤出笑容：“大姑，你说得对。真的，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只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这样吧，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在这里待到月底。”


    “待到月底又有什么意义！你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打算用枪对着胡正山的脑门子，逼他说出他的秘密账户？”


    “阿仙啊，我不骗你，我认识胡正山多年了，他不靠谱得很，完全干得出在股市一把□□的事情。要我说，那2千万真真切切已经没了，化作泡沫了。”


    秦韶仙：……


    “赶紧回来吧，阿仙。”


    “回来之后，我带你去见董事会其他成员。你不是小嘴特别能叭叭么，我带你去见所有董事，你亲自说服他们支持你。我当然也会帮你说话。”


    秦韶仙艰难道：“谢谢大姑……”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今天能出发吗？不行的话，明——”


    不等她说完，秦韶仙直接挂掉电话，然后关机。


    吴有朋心中焦躁，咬牙道：“我一个人回去好了。我妈妈她无非是受不了我不听她话，离开她身边。只要我回去了，她自然消停了。”


    秦韶仙看着他：“不要回去。你就是不想一直听她话才跑出来的。难道半途跑回去？”


    “可是，我不听话的话，我怕她会干出点什么——”


    “不会的。”秦韶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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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有顾忌，她也不想把你推得更远。”


    女孩狡猾笑起来。


    “你在这里，就是我的人质。”


    吴有朋一时百味杂陈。


    “你说这话是安慰我吗？”


    “不是安慰，是真心话。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伙伴，我想要你在这里。”


    “所以，留下来，不要回去。”


    吴有朋：！


    他抬手捂住眼睛，想把酸意摁下去。


    虽然勉强应付了大姑，秦韶仙也没有变得轻松一点。


    不如说，更沉重了。


    正如大姑所说，留到月底又有什么意义？


    短短时间内，她要如何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2千万？


    好迷茫。


    谁来帮我。


    秦韶仙抓起手机，重新开机，点出号码簿，哔哔哔哔不断摁着下移键，直到光标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好想耍赖啊。


    好想不管不顾打一通电话过去，说，喂！你，立刻放下一切来帮我！


    你会答应吗？


    你会帮我吗？


    秦韶仙弓着腰，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名字。


    最后，只是垂下头去，深深叹气。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秦韶仙瞥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吓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她接起电话，声音颤抖：“喂？岑秘书？”


    吴有朋听到这名字，大吃一惊。


    秦韶仙惊慌失措：“什么，你要来？为什么呀？帮忙？啊？不用了啦！”


    吴有朋一下子跳起来，拼命做着口型：让他来！让他来！


    秦韶仙充耳不闻，一味连连拒绝：“别来了！真的别来我们这边万事顺利，胜利在望！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咔。


    她挂掉电话。


    吴有朋大叫：“为什么不让他来？他可厉害了，一定能帮我们！”


    秦韶仙拿鞋底搓着地面，声如蚊蚋：“我不想让他看扁了。”


    吴有朋：？？？


    “你还想在他眼里维持形象吗？我劝你放弃吧。他向来是最高傲的一个人，看谁都像垃圾，你在他眼里也不会例外。再说了，被他看扁又怎样，他过来帮忙才是最实在的。”


    他突然顿住。


    “不对，等一下，他为什么要来帮我们？他不会是……”


    秦韶仙：！


    她不敢说话，心脏乱跳。


    “他该不会是在你身上押宝了吧！”


    “接下来不管谁上位董事长，都会首先拿他开刀。但是你不同，你没有人脉，完全可能依赖他，让他继续作威作福。”


    “哎，我说，这也未尝不可呀！”


    吴有朋兴奋道：“你快点打给他，让他立刻过来。现在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秦韶仙：……


    她鼓起脸，坚持道：“我不要。”


    吴有朋气到跺脚：“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