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农事宜的重要前情被池怜阙理整妥帖，魏摇芙过上了白天拍摄，夜晚直播的生活；在另一直播间中跟她干着一类事务的人是池怜阙。


    在直说之后，他们依然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而魏摇芙以自己完成目标越慢，做“好朋友”的时间便越长为威胁，迫使池怜阙不再频繁探班。


    于助农一事上，他甚至比她还卖力。


    在横店的日子逐渐“清净”，她的演技如同被打磨的铁杵，光亮的针从累积的苦里穿出。


    而江璐，则在属于她的另一战场，缓缓脱去尘泥。


    热度经久不下——#江璐被讨厌不是你的错#


    魏摇芙和江璐在出海渔船上的相拥被网友剪辑，与她们在李胜利和胡花花家中相拥的片段相接。


    “遇见你，很幸运。”


    “……”


    “宝贝，让你幸运的不是我，让你生活转好的不是我，是不放弃自己的你。”


    “黑料算什么呢？你本身是没有错误的，怎么会被虚假的错误埋没呢？一切都是因为你值得，和我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值得。”


    两个身形瘦削的女人相拥，在朴素的水泥造成的房子里，围绕着她们的是乡村人家常见的杂物。可偏偏别有一番韵致，让人看了，心不自禁更冷。


    冷热交加，于是眼泪掉。


    而在这一片段之前，是江璐在船上，与入了睡正在梦呓的魏摇芙相拥时的自语：“是啊……还是有很多人，是被家人疼爱的。”


    网络一向擅长发酵。


    江璐曾经被批为耍大牌的行为，变成了不善交际的表现，她在默默中的努力终于被看见，她独自经受的诽谤真正从她身上下去。


    她身上的“小牌大耍”、“女配专业户”等等不悦耳不悦目的标签脱落，新增的为“美强惨”。


    拿着剧本的手放下。


    江璐昂起头，她遥遥地把眼睛望去远方。天空甯谧地白着，望不透。


    自来到池怜阙的工作室后新换上的助理小跑而来，她捧着手机激动地对江璐道：“璐姐，你的粉丝量已经涨了特别多，现在热搜上全是你和魏摇芙的名字。璐姐，你要出头了！”


    江璐偏偏没有笑，然而她热泪盈眶，泪没掉。


    她侧首顾着欣然色喜的助理，俄而抬齿道：“是吗？”


    “是啊！有特别多的人都去你前公司那里骂，他们很心疼你呢！”


    深深雕在脸谱里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江璐把头扭开，她重新远眺天空，不晓得在问谁：“心疼的是我吗？我出头……那些和我一样的人，能出头吗？”


    助理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翻看，她的嘴角兴许是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高高翘起，不住地咕叨着：“要红了，要红了。”


    拿着剧本的手放下。


    魏摇芙一径走到导演跟前，她重新拎起剧本，指着接下来将拍的一幕剧情道：“这里的剧情我个人感觉最好是删掉。”


    “《盛世》是女主权谋小说，这一段里，女主受伤昏迷，男主偷亲——唯一一幕吻戏。但是，导演你不觉得男主这种行为很猥琐吗？如果拍出来，只怕要挨观众的骂哦。”她瞄着导演的脸色。


    有《如影》当魏摇芙的前车之鉴，她深刻记得被成导不留颜面地批驳的事情。


    在魏摇芙意料之外的是，副导演对她予以支持，甚至将编剧给喊了过来。


    他拿着剧本指着那段剧情道：“这一段你看看吧。我的想法和魏摇芙是一样的，偷亲的剧情，没必要存在；在现实生活中，不论男女，趁着别人失去意识偷亲，在没确定关系的前提下，这叫做猥亵。”


    经过剧组核心管理者的集中讨论，仅有的吻戏被删除，更改为了“捏被角”之类的照顾行为。


    导演把还不知情的齐贺凌叫了过来，向他简要做了解释，随即笑道：“这下免了你要的借位了。”


    捧着剧本，魏摇芙的耳朵灵敏地捕住导演出口的词语，她昂首道：“借位？”跟从脸庞上昂的桃花眼中，盖聚着好奇。


    赶在齐贺凌开口前，导演利索道：“噢，齐贺凌是早就找我说了吻戏的事情的，他要求借位，说是这一段剧情借位不容易穿帮。”


    魏摇芙慢吞吞地挪眼，她拂向齐贺凌，被她睃着的人倒是意态自若，目视着导演，颔首道：“知道了。”


    从导演跟前处退开，魏摇芙的脚走起了斜线条，她来到齐贺凌傍侧，举起剧本把自己的下半张脸挡住，小声道：“你为什么找导演说借位啊？”


    可惜被她询问的人没说出她心中期待的答案。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般：“干嘛？你想被我亲啊？”


    魏摇芙只庆幸自己一没喝水二没咽口水，否则大概是要因为齐贺凌呛死。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别把我树立起来的形象搞崩了。”齐贺凌用胳膊撞了她两下，继而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距离。


    魏摇芙萌生逆反心理，她一路跟过去，大声道：“齐老师，我有个地方感觉出不来，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对一下戏？”


    被点了名的齐老师绷着脸睨了睨她，旋即径直向化妆室走去，抛下生硬的“过来”二字。


    钻进齐贺凌的化妆室内，魏摇芙瞧着那把剧本一扔的人。


    齐贺凌双手环胸，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他懒着脊骨靠在椅背上，扬着眼眺着魏摇芙道：“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好奇。”别扭蠕动着，魏摇芙突然讲究起了面子，不肯亲自把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引出。亦或说，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想听。


    “池怜阙问我有没有吻戏。”齐贺凌瞥了她两眼，冉冉地挂搭下眼皮，扬着声调道：“那我当然是如实交代。”


    扬起来的调子骤降：“然后他要求我借位。”


    齐贺凌把牵引上唇的一块肌肉提起，他抱怨道：“说要求都是把他礼貌化了，呵，他居然命令我——真是毫无信任感，我是那种人吗？”


    “你笑什么？”


    冷不防的转折让魏摇芙立刻把自己的唇角压下去，她嘬了嘬自己两腮的肉，稳定住摩拳擦掌想要勾上去的唇角。


    “没什么啊——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你的形象？是在乎‘木头脸’这个名称吗？为什么要在乎呢？”


    齐贺凌耸耸肩，理所当然道：“省事啊。我本身就不是个多爱笑的人，但是只要在人前笑了一次，其他时候不怎么笑，那就得等着被人恶意揣测。”


    “臭脸很省事的，知道我不好说话不好相处，就不会故意攀关系或者没话找话、没事找事，因为不敢。”


    不自禁地联想到江璐，魏摇芙无意识地收了收两眉，她看向齐贺凌道：“不对啊……不怎么笑应该才更容易被批判吧？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气质和江璐的很像——你知道江璐吧？”


    “知道。你说的这个，叫男女差异。”齐贺凌提及这一词时有所停滞。


    他啧一声后道：“不同的性别有同一种性格，得到的风评往往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娱乐圈里；这种小眼睛无处不在的地方，最擅长差别对待和恶意抹黑。”


    她的眉心处腾现浅痕。


    魏摇芙垂着眼。


    她想，幸好。


    幸好江璐坚持了下来，幸好，一切都在转好。希望，江璐的未来，能一直有“幸好”。


    -


    在《盛世》即将杀青的时间点，魏摇芙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抓细节的剧组让魏摇芙的演技提升颇多，闲暇的休息时间，也被她拿来啃剧本。


    浸泡在另一个人生中的大脑，在接收到“有人来给自己探班”的消息时，是忍不住茫昧的。


    当魏摇芙回过神来，惊悚感遍袭她全身——该不会又是池怜阙吧？


    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他有线下面谈的冲动的？冥思苦想着自己近日的行为，魏摇芙掘不出所以然来。


    他之前的探班频率已经让他们上过热搜，热评之一为：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想再看会儿剧本……”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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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芙仰头看着赶来找自己的齐笑笑。


    然而，这一片被她找着的隐蔽的庭院里，除齐笑笑外，又多了一个人。


    自长廊上下来，女人披落的长发受着风的抚拂，姱修的身材被简单的V领修身长裙包裹，与长裙同色系的高跟鞋踩上通向庭院的台阶。


    乔曼举起被她拎着的袋子晃了晃，歪头冲着魏摇芙挑眉一笑，口气扮上了可怜：“枉我千里迢迢赶来探班——你居然说你想看剧本？”


    “我错了！”


    魏摇芙在瞅清了来人后，一双眼便成了瞠着的，她把剧本往齐笑笑怀里塞得利落，腿向前跨迈，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直扑到乔曼怀中去。


    她抱住乔曼，欢然溢于言表，桃花眼睁出满眶的笑意，“你现在是腾出空了吗？”


    “我要是没空，怎么可能来得了？”乔曼替她整理着积在脑袋上的发型，把落出来的发丝掖回去。


    “实不相瞒，我这趟就是来跟你算账的——哎呀，现在网上都是在嗑你和江璐友情的人，还有画师给你们做同人漫画，给你们起了个‘俘虏’的CP名号。”


    乔曼摇着头叹着气，她的手指卷着自己散在胸前的发丝，佯装着落寞道：“果然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你们才是玩得最好的人，我已经是过去式了。”


    “才没有最好不最好，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很重要。大不了咱们俩自己起个，就叫、叫——”魏摇芙的大脑仓库词汇量告罄，她把自己的名字和乔曼的名字配着不同的组合，可惜都是强组。


    眼见魏摇芙当了真，乔曼噗嗤一笑，她捏着魏摇芙的脸蛋扯了扯，无奈道：“逗你玩的，那么纠结做什么？”


    不过，乔曼的正经有时限，正经到了一半，骤变为打趣：“平心而论，我也觉得你和江璐的缘分神奇。”


    “像嗑你和池怜阙的人，他们硬是把你们说成‘泡芙CP’，就因为池怜阙的姓氏带个三点水，不过这个名字也不错，他泡你嘛。”


    晚上要直播带货农产品，魏摇芙自然不会不知道“泡芙CP”的由来，毕竟她的直播间弹幕区和各处的评论区都已沦陷。


    一口气从魏摇芙喉咙里跌出去，她垮下脑袋，一巴掌拍上额头道：“关于这个，我是真的挺无可奈何的……就没有我的事业粉吗？”


    她满面郁闷地扬起头。


    一旁为魏摇芙拿着剧本的齐笑笑探身而来，她举起自己的胳膊，眨眨眼道：“我是。”


    齐笑笑振振有词道：“我已经分裂了，一半是CP粉，一半是事业粉。”


    魏摇芙回拒：“我想要纯粹的事业粉谢谢。”


    拉住魏摇芙单侧的胳膊，乔曼挽着她上了长廊，在椅子上坐下。


    “我记得，刚进圈的芙芙就很有事业心，只不过主要是为了宣传你家乡的茶叶。现在呢？”富有磁性的声线淌进魏摇芙的耳朵里。


    魏摇芙两手交叠着搭放在大腿上，回想着自己入圈以后的历程，她浮起眼睫，转头对上乔曼温柔的眼神。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感觉，一直在变化；原本是想快点拿到奖项，能够证明我实力的奖项，然后理直气壮地宣传安溪铁观音，让我的名气成为传统铁观音的垫脚石。”


    她的声音由蒲公英变成坚硬的石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在助农，未来也想一直助下去，想助的也不止农；对于演艺事业，我突然觉得，奖项只是我演艺路上顺手摘下来的果子，我真正该做的，应该是演好、演活那些被我饰演的角色。”


    石头仿佛要变成金刚石，魏摇芙决断道：“我想成为不同的人，即使有些是各类作品里被人塑造出的人，但我依然想体验她们的感受，我想让她们在我的身体里活过来。”


    夏的气息已然混淆进了风中，乔曼注视着她的目光成了有温度的温柔。


    一缕发横上魏摇芙的脸颊，她探手为她别去，声态轻缓：“那就，慢慢去做，慢慢去成为——不管是成为她们，还是成为你自己。”